三天之後,市紀委宣布對月白采取雙規措施。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辦公室裏等錢有餘。
消息是許美麗告訴我的,說省裏來了專案組,市紀委全麵配合專案組工作,已經約談了很多幹部。
我沒心情聽她絮叨這些事,現在我當務之急就是拿回小姨的錢。我不能讓小姨沒了家庭,還沒了傍身的財產。
小姨自從跟我回家後,再也不肯邁出門一步。我回去聽黃微微說,小姨整天將自己關在書房裏,連飯也不出來吃。
我推門進去看小姨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心痛得說不出話來。小姨整個人憔悴不堪,一張原本明淨的臉,如今也變得蠟黃沒有半點光澤。她的頭發很隨意,一雙眼睛無神地看著窗外。
我推門的聲音將她驚動了,她回過頭來,看見是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說:“回來啦!”
我嗯了一聲,走到她身邊,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小姨。”我輕輕地叫了一聲:“你這樣是不行的。你這樣做,會把身子弄壞啊!”
“我沒事。”小姨淺淺地笑了笑說:“真的沒事。小風,你們放心吧,我現在需要的是安靜。”
我還想開口,小姨揮揮手不讓我說話,我隻好退出來,往客廳沙發上一坐,咬牙切齒地說:“老子要把錢有餘碎屍萬段。”
我的樣子必定是十分猙獰的,我看到黃微微和奚枚竹的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錢有餘於她們來說,都不陌生。這家夥自從認識了我之後,想方設法跟我回了一次家。從此以後,逢年過節,他一定來登門。
當然,過去我也沒把他當外人看。錢有餘這人心不壞,這是我們一家人對他的評價。
許美麗還在嘮叨,說不知道下一個該輪到誰了。現在衡嶽市的幹部,不管大小,每個人都是人心惶惶,生怕一覺醒來就被叫去約談。
現在當幹部的人,誰的屁股後麵沒有屎?即便如我,也不敢說自己是個清白的人。
大家都在一個場麵上混,都是心照不宣。每個人中間都隔著一層紙,每個人都能看清楚紙背後是什麼東西。但大家都不說,都裝作沒看見。
這就是規則,任何人隻要進了這個圈子,就必須得按這個規則來玩遊戲。誰也不會去破壞遊戲規則,仿佛規則是約定俗成的一樣,誰敢不遵守規則,就得滾蛋,從遊戲裏出局。
許美麗終於收拾完畢了。她現在取代了清潔阿姨,我辦公室的衛生被她一手包辦了。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許美麗是想著要跟我去工業園區管委會。
“陳局,要麼其他的事,我先出去?”她問我,垂手站在我麵前。
我抬頭看了她一下,近期的許美麗容光煥發,臉上每天都刻意修飾過,原本的幾粒雀斑,現在連影子也看不到了。
她近來熱衷於穿緊身衣服,將胸前的一對大乳,勾勒得溝壑縱橫。她是抓住了我的喜好了,不可否認,許美麗不但美麗,而且很聰明。
許美麗是因為在我們見麵之初,發現我的眼光總喜歡停留在她的胸口的緣故。現在的她,將自己打扮得比過去年輕了許多。
我擺擺手說:“沒事了,謝謝你。”
許美麗臉上堆滿了笑,低聲說:“應該的,應該的。陳局怎麼能說謝呢。”
她沉吟了一下,將身子湊過來一點說:“陳局,聽說老萬也在這次的約談名單裏?”
我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是專案組的人麼?這點消息,你何必還瞞著我?”許美麗不滿地嘟起嘴。這個形態是刻意模仿小女孩的嬌羞,但畢竟她是個半老徐娘了,我絲毫也沒感受到嬌憨的味道,反而像眼前飛舞著一隻蒼蠅。
“就算我知道,這也是組織秘密吧!”我說。其實我一點也不知道,在省裏彙報的時候,確實明確過我配合專案組調查,但回來後,此事似乎被忽略了,再也沒人提起。
省裏來人也沒找過我,市裏除了組織部找我談過一次話後,再也沒見人來找我。我仿佛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人再來關注我。
如此平靜不見得是好事,我隱隱感覺有一股暗流,正在洶湧。
許美麗在我這裏吃了一枚軟釘子,很不高興地甩手出門去了。她打聽萬曉的情況,無非是替自己的兒子擔心。我不禁為她悲哀起來,許美麗似乎離了萬曉就過不下去一樣,他們離婚三年了,但隻要有萬曉的半點消息,許美麗表現得比誰都緊張。
中午我沒吃飯,一個人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會。下午上班時間剛到,錢有餘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我門口。
我沒與他打招呼,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摸出一支煙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