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鬼門開。
中元節在李家村是件頭等大事，即使是在今年新糧收成欠豐的條件下，李家村家家戶戶也早早準備了起來。蒸新米，燒元寶，祭先祖，忙的不亦樂乎。
私塾這幾日也是放了學生的假，允他們回家過節祭祖。雖然毛豆歸家讓李妍年很是高興，但一聽到李老頭讓他們回老屋過節的話，心裏頭那點高興勁頓時散了。
李家與她，雖說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讓她一聽到就害怕，但李妍年一想到這幾天都要跟李青山李軍山那兩對極品夫妻呼吸著同一片空氣，還要時不時忍受著對方明目張膽的霸淩，時時防範著王秀妹和徐翠娥打他們家的主意，明著暗著地各種占便宜的企圖，她就十分心累。
祭祖飯是李老頭兩口子一手操辦的，當然，作為晚輩，三房也都被派了份子，各自出了三百文錢。李妍年都有些懷疑李氏是為著要錢才把他們兄妹三個給叫回家來，李洪山兩口子是死了，可二房還有他們在，隻要老屋發句話，該給的還是得給。
據黑豆說，前幾年中元節祭祖，李洪山和張三娘開始兩年還提著節禮上門，東西李氏是收了，人卻給轟了出去的，連門都不讓進。所以到後頭幾年，李洪山兩夫妻都是直接識趣地送了節禮，沒再回李家老屋參與祭祖這件大事過。
李氏打著祭祖的幌子，過門來說事的時候，張口就是要分派他們三百文錢置辦東西，另外還管黑豆要了五鬥米，幾斤豬肉。開始李妍年和黑豆都以為隻要出了錢和米肉就行了，沒想到李老頭竟堅持要他們在中元節這天回一趟老屋，跟著李家老少一起祭祖。
李老頭一說準備趁著開祠堂祭祖的時候，把給毛豆改名的事兒真正落實，李家兄妹便也沒了推辭的借口，隻好聽話地去了，才有了後頭不得不跟大房三房打交道的糟心事。
黑豆還好，要跟著李家的男丁進出祠堂，而且李老頭也很關注他，嚴格來說，其實是更關注一直粘著黑豆的毛豆。大概是覺著家裏總算出了個讀書人，連一向不得他歡心的二房看著也順眼多了。李青山和李軍山兩個沒什麼說話的機會，黑豆和毛豆也算是躲了不少麻煩。
可李妍年就不同了。身為女眷，她是進不得祠堂的，隻能跟著李氏她們一起在廚房和堂屋裏忙活。大概是覺著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容易應付，大房三房都把她當成了個突破口。即使王秀妹之前才在李妍年手上栽了跟頭，也絲毫沒影響她一看見李妍年，就跟餓狼見了肥肉一般的貪婪眼神。
她們可是一直把二房的風光日子看在眼裏，牢牢記在心裏。大房三房估摸著二房手裏多少還攥著些銀子，不趁著這會兒人在自個兒地盤上好好詐詐，在外頭就更難動手了。
幸好李妍年這小半年別的沒見漲，忍功倒是越來越好。
好幾次王秀妹和徐翠娥就差把手指頭戳到她鼻子上頭來了，李妍年還能報之以微笑，做一個安靜的小女子。反正不管大房三房怎麼試探逼迫，李妍年就是咬死了一個字不鬆口，時時刻刻把李氏的動靜看得緊緊的，隻要對方手上一有活要做，她立刻就甜笑著上去，即使老太婆從頭到尾沒個好臉色給她，李妍年也忍了，借著幹活躲大房和三房。
王秀妹和徐翠娥到底還顧忌著自個兒婆婆，沒敢做得太過火，被李妍年賊溜溜地逃過幾次，雖然很不甘心，碰過幾次灰後總算是安生了些。
在李家老屋這麼一個中元節過下來，李妍年簡直覺著自己半條命都要耗在裏頭了。
從李家老屋出來，李家兄妹順路去隔壁李大娘家裏接了趙旭。等自家大門一關，李妍年頓時在沙發上攤成個“大”字型。
“可累死我了。要不是怕大伯娘和三嬸嬸惦記咱們家的輕鬆錢，我真想一人塞她一兩銀子，求求她們把她們那張嘴給閉上，安安靜靜地坐一邊去，隨她們做什麼都好，就是別再來煩我了。”
趙旭聽得心裏直笑，可憐的李妍年，看來是真的被李家那一窩子極品折磨地不輕。她要真這麼做了，隻怕她那兩個長輩，非得天天端個小板凳坐他們家門口等著了。
黑豆也被逗得直樂，不過還是嚴肅道：“這話在家裏說說就得了，出去了可注意著些。她們……到底還是咱們長輩……”
李妍年歎口氣，有些懼怕起下半年的重大節日來：“哥，你說老屋那邊不會逢年過節都要叫咱們回去過節吧？我可真不願意看大伯娘那張臉。哎喲你是沒聽見，荷花姐姐那麼聽話懂事，就簸箕拿慢了一點，張口就是一頓臭罵，要不是李……奶奶怕大過節的咱爺爺聽見了要罵人，說了大伯娘一句，我看她還要掄棍子打人呢。荷花姐真可憐。”
毛豆一聽到以後過年還要到老屋去，便忍不住皺起鼻子，也跟著抱怨：“哥，我可不願意跟他們一塊兒過年。大牛哥他們可壞了，今天要不是有爺爺他們在，我看他跟小牛哥使眼色的樣子，一肚子壞水。後來你被爺爺叫去，大牛哥偷偷溜過來說了，叫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他，不給的話，就等著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