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庫關係朝野穩定，孫兒肯定不敢兒戲，”弘皙聳聳肩，轉頭看看一邊的張廷玉，“衡臣大人，你是上書房行走，戶部之事你可知道一二？”
先衡臣後大人，這是擺旗主的威風呢？張廷玉心裏一陣苦笑，“回皇上，臣初進上書房，曾遵照聖諭巡檢各部，至於戶部，也聽聞尚書馬齊大人言講，官吏勳貴將軍宗室等人不乏借銀之事，想來存銀與賬冊有差是真！”
聽聞？想來？雖然模棱兩可但康熙並不笨，官吏、勳貴、將軍、宗室，幾乎囊盡滿朝文武，至於阿哥，恐怕是張廷玉不敢說吧！手指一點胤礽又轉向另外哥倆，想了想落到胤禵身上，“小十四，你有沒有去戶部借銀，借了多少？”
“兒臣，”胤禵的腦袋恨不能埋進褲襠，頭一回讚成親哥哥就先寫吃了掛落，好容易有那位樹大招風吸引了火力，阿瑪你就不能放過可憐的不懂事的小十四麼？可又問必須答，苦著臉道：“兒臣尚未開府，吃穿用度卻沒有進項，不得已從戶部借了——”瞟一眼皇阿瑪的神色，數目也打了折扣，“借了20萬兩銀子！”
“20萬兩銀子？”康熙眼珠子都凸出來，“朕記得三十二年安徽一場桃花汛，數十萬百姓嗷嗷待哺，朝廷撫賑不過百餘萬兩銀子，你一人便要借20萬兩，爾在阿哥所吃穿用度自由內務府供應，每月還有月例銀子，20萬兩銀子，你拿它吃喝還是抱著它睡覺？”
越想越氣，順手抓起李德全手裏的拂塵便砸了過去，可憐的胤禵，君有賜不敢辭，一個“被”頭杵，他委屈啊，仗著往日康熙對他恩寵有加，忍不住嚷嚷：“皇阿瑪，都說您坐擁四海，國庫的銀子不是您的銀子，老子的錢兒子借來用不是天經地義？您何必動怒呢？”
“放屁！”康熙怒罵，粗俗之語證明被逼急了！
說天子‘執一為天下牧’，這個“一”，儒家釋為仁愛，法家解為律條，但這都輸糊弄老百姓的，“一”，就是錢這樁阿堵物！
錢可為糧，於居家百姓，倉中有糧心中不慌。於文人士子，倉廩實而知禮節，於國，民穩天下安。
錢可為餉，自古當兵吃糧，皇帝不差餓兵，欠餉嘩變著曆朝不知有幾。
錢可為俸，一朝天子門，封妻蔭子賞地賜宅，沐浴皇恩才有鞠躬盡瘁為朝廷辦差。
錢可為萬家生佛，莫說三十二年的桃花汛，大清疆域縱闊雪災水患旱災地震總有不少，及時撫賑，受災民眾哪個不是雙手合十讚一聲菩薩心腸。
可自康熙登基，朝廷便戰事不斷，扳著手指頭算算，三藩亂，收台灣，鬥沙俄、平噶爾丹，銀子就如流水一樣淌出去，那日子窮的……連皇太後的用度都酌減了，其他還用再提？
沒了戰事，最近幾年沒鬧大災大難，康熙幾乎是求著皇天庇護祖宗保佑，總算有了些積累。錢多了，皇上的心思也就野了，才修了暢春園，熱河行宮的規劃圖已經在康熙的案頭，他還打算把全國的河道修的固若金湯，更莫說給江南的那道諭旨，永不加賦，國庫充盈才是底氣！
可照弘皙的說法，不足一千萬，一千萬能幹什麼？除了當壓倉銀，什麼都幹不了！
康熙越想越氣，人在品級台上亂走，左右看看便相中了案上的宣德爐，人頭大小的宣德爐，紅銅十二煉，重量也有四五斤，真要砸在身上恐怕得骨斷筋折，眼見被皇阿瑪抄在手裏，胤禵急了，“皇阿瑪，大哥、三哥、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再加上公主們一個不少，連太子殿下都借了呢，您憑什麼按著我一個人處置，真要這樣，兒臣才是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