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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繞不過去的“121”·第1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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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她跟祁茂林的關係,一直是司馬古風最最放心不下的。

他不止一次提醒她:“在下麵工作,一定要處好跟老同誌的關係。老同誌就像一棵樹,盤根錯節,有著你難以想象的社會關係,你要是惹惱了這幫老頭,整個網就會嘩地動起來,到處都是觸角,你想躲都躲不開。”見她臉色變得慘白,司馬古風轉而一笑,道:“當然,茂林同誌還是很友善的,不過在沙湖待的時間久了,就有了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感情,你還是主動點,向他多彙報,跟他多交流,他身上,有你學不完的東西。”

學不完的東西?林雅雯起初不是太明白,現在她懂了,在沙湖縣,祁茂林豈止是一棵樹,簡直就是一座山,一座誰也甭想搬動的山。這山要是發起威來,整個沙湖都甭想安穩!

回到住處,已是深夜零點,林雅雯感到累,開了七個多小時的會,不累才怪!她想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這段日子一直在沙漠裏跑,身上漚得要發臭,瞌睡也欠下不少。以前在省直機關,工作安定,可謂按部就班,林雅雯養成了良好的生活習慣,朝六晚九,這是她多年堅持的作息時間,洗澡就更不用說,她喜歡衝涼水澡,早晚各一次。到了沙湖縣,啥都變了,不但生活習慣變得一團糟,就連生理、

心理也開始往另一條道兒上滑,真是應了那句俗話:

女人要想成為女人,就千萬別沾官,一沾官,這輩子你就再也甭想做女人了。

林雅雯目前住的還是賓館,沒辦法,縣上都這樣,對她們這些“遊擊隊”、“空降”幹部,隻能這樣安排,誰也不知道她們哪天走。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跟她一同下到縣上的女幹部,已有人打道回府了,一陣風一樣,下麵鍍了一層金,轉身飛回去,就能坐到更高的位子上。

下派幹部跟交流幹部還不一樣,交流幹部一般要蹲夠三年,然後按表現再換地方。下派幹部機動性就很大,有些甚至幹不夠一年就拍屁股走人,反正基層也沒指望能留住你,隻當你是來做客的,哪天做的不舒服了,抬腿走人就是。

所以生活上也是按客的標準對待,要麼住賓館,要麼就在縣委那幾套接待室裏湊合。林雅雯初來時,接待室滿著,兩個縣長助理還有一個包點幹部還僵在那兒,一時半會走不了。去年年底走了一位,辦公室想讓她搬進去,她自己又懶得動彈,說搬來搬去的,住哪還不都是住?

林雅雯在住所上有點特殊癖好,哪個地方住習慣了,便舍不得走,一挪窩覺都睡不著。

她在省城的家還不足八十平方米,單位修了兩次樓,都讓她換,她懶得搬,認為家就跟自己的老公孩子一樣,換了,那份兒依賴感就全沒了。這兒也是如此,她覺得賓館挺好,盡管簡陋些,可她對簡陋似乎情有獨鍾。

熱水已經放好,熱氣從衛生間騰出來,氤氳了整個屋子,林雅雯開始寬衣解帶,也隻有這種時候,女人的感覺才能回到身上,所有的煩惱事仿佛瞬間飄走,她要盡情享受一下水中的快樂了。

偏在這時候,床頭上的手機傳來一聲蜂鳴,是短信。

林雅雯以為是縣上哪個幹部,跟她打探常委會的消息,沒理。

正要赤著身子沒入水中,手機的蜂鳴再次發出來,很刺耳。“討厭!”她心裏罵了聲,從衛生間走出來,極不情願地翻開手機,居然又是奇奇怪怪四句詞:

匆匆縱得鄰香雪

窗隔殘煙簾映月

別來也擬不思量

爭奈餘香猶未歇

“混帳!”林雅雯罵了一聲,扔掉手機。

這是她第三次收到這樣奇怪的短信了,前兩次也是午夜,有次甚至是她在開常委會的時候,發來的都是柳永的詞。

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麼總是在午夜的時候發來短信,而且發的內容總是這些觸人心懷的詞呢?

林雅雯喜歡宋詞,更喜歡柳永,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候青春在軀體內湧動,忽而激情四射,忽而惆悵萬端,人生好像有太多的東西無處寄托,隻好一頭紮在唐詩宋詞裏,囫圇吞棗地跟那些古人訴衷腸。如今的她,哪還有什麼風花雪月不了情,一天工作下來,累得直想倒在床上不起來,唯一的愛好,便是這熱水澡。

將疲憊之極的身子交給熱水,真是享受,林雅雯情願讓水覆蓋了她,讓水淹沒了她,甚至都願意讓水占有了她。至於情呀愛的,好像漸漸離她遠去,這個年齡的女人,如果再犯酸到拿唐詩宋詞中的情調迷惑自己,怕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出了問題。

關掉手機後,林雅雯再次走進浴缸。

浴缸是住進這間套房後她讓重新換的,象牙色,橢圓型,漂亮、精致,還帶點兒性感。生為女人,你不能不講究,作為縣長,你又不能太講究。林雅雯便選擇折中,平日裏大大咧咧,把自己弄得很男人,隻有在私下,在自己的秘地,才稍稍搞一點兒奢侈,也算是對自己的一點點補償吧。

熱水浮上來,慢慢侵吞著她的肌膚,包裹著她的身子,她的身子還算保持得不錯,雖談不上曲線玲瓏,卻也曼妙有致,一種少有的快感襲擊著她,讓她忍不住地打出一個個哆嗦。

是的,隻有在風沙中勞累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把身子交給熱水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

在沙窩裏奔走的那些日子,她最大的渴望,就是擁有這麼一刻。水舌吻舔著肌膚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能讓周身的疲勞瞬間溶化到水裏。水氣氤氳中,緊繃著的神經緩緩放鬆,你終於可以扔掉一切包袱,閉上眼,開始縱情享受了。

他到底是誰?忍不住的,林雅雯又想起那條短信,想起那個藏在短信後麵的人。憑直覺,林雅雯猜想那是個男人,而且是對自己有所熟悉有所欲望的男人。但到底是誰,她真是沒一點感應。第一次,對方發的是柳永《蝶戀花》

中的幾句: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

無言誰會憑欄意

林雅雯一看是陌生號,心想定是發錯了,沒理。過了幾天,也是從胡楊鄉下鄉回來,正欲洗澡,手機叫響了,打開一看,還是那個號,發的也是柳永《傾杯》中的幾句:

為憶芳容別後

水遙山遠

何計憑鱗翼

想繡閣深沉

爭知憔悴損

天涯行客

林雅雯捧著手機,感覺對方是想向她表達什麼,卻又不敢把要說的意思明道出來。有那麼一會,她都錯誤地以為是他了,正欲把電話打過去,又一想,不會。

如果換了以前,她會毫不懷疑地斷定是他,可現在,歲月像一把無情的斧子,砍掉了他的浪漫與多情,將他變得跟任何一個世俗男人一樣,心裏除了一道又一道的傷,還有累,怕是再也喚不起什麼詩情畫意了。再者,就算他想跟她述說什麼,也用不著玩這種新鮮,直接說便是了。那天她猶豫再三,還是將電話打了過去,對方像是猜到她會這樣,很快便關了手機,留給她一片盲音。

會是誰呢?幾乎定時發送的短信,顯然已經成為發信人的一個習慣……泡在水中,這個疑問再次跳出來,弄得她心裏直癢癢。奇怪,不是說自己已經很平靜了麼,怎麼一條短信,又會失神半天?

林雅雯兀自笑了笑,閉上眼,再也不想這個無聊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