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的話句句懇切，磕頭的聲音一聲聲脆響，不過三下額頭上就出現了一片血漬。
“主子啊……”
“夠了，閉嘴！”
慕容鈺手上的奏章一下子甩到了桌子上，榮安嚇得一縮脖子，但也沒見慕容鈺再發作。
“把藥端過來吧。”
過了許久，榮安幾乎跪的自己兩條腿都不再是自己了的時候，慕容鈺才開口道。
看著榮安端上來的一碗濃稠的黑色藥汁，慕容鈺隻覺得胃裏一通翻騰。他強忍著喉頭不斷上翻的腥甜，不耐的擺手讓榮安離開，在書房的大門被再次關閉，慕容鈺總算是張開嘴，一口暗色的血一下子落到了碗裏，與那濃稠的黑色交融成了一體。
慕容鈺靜靜的看著碗裏渾濁成一體的液體，沉默了良久，沒有說話。
“奏章呢？折子呢？每一天朝堂上難道就什麼事情都沒有，隻剩下請安了嗎？”
禦書房裏，沒有了慕容鈺，更沒有了一眾老臣的顧左右而言他，冷千澤第一次體味到了執掌大權的快感。
但這這種感覺持續了並沒有多久，每一日坐在朝堂之上，聽著張全順高唱著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調子，看著所有人麵麵相覷的保持著沉默，而後每一日的奏章裏，除了請安，就是擺宴設席的奏章，冷千澤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保持冷靜。
“聖上，這是因為咱們雲裳有聖上的隆恩澤庇蒼生，國泰民安四海升平，所以聖上才會覺得折子少啊！”
張全順按捺著心中的不安，挑著好聽的話講給冷千澤聽，他不敢告訴冷千澤如今冷家的大勢已去，大將軍謝鋥已經掛帥歸隱，朝中傅成康一死，保皇派一眾老臣也已是樹倒猢猻散，而現在這朝堂之上已然是以冷千澤為馬首是瞻，一旦慕容鈺效仿宋太祖黃袍加身，隻怕到時候冷千澤的下場……
張全順不敢往下想，他瞥著自己倒三角白多黑少的眼睛不安的瞅著冷千澤，生怕他在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張全順，朕已經不是孩子了，你大可不必這麼騙我。”
沒有張全順預想中的暴怒，冷千澤直直的看著他，沉默了半晌，才苦笑一聲，對他說。
從小到大，冷千澤沒有離開過這座皇宮，也沒有機會去接觸外麵的世界，在他身邊的所有人無一不是在奉承他，無論他做什麼，都是好的，都是對的，讓他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人，就算是在登記之後，也是這樣。
小小年紀登基，有母後垂簾聽政，母後說，她是在幫自己；十六歲母親去世，大權旁落左相，慕容鈺說，他是在為自己分憂……到如今……
慕容鈺靜靜的望著張全順的眼睛，眼中的悲喜，在瞬間泯滅。
“慕容鈺有帝王之才，他比朕強。”冷千澤頹然的倒在了身後的軟榻上，慢慢的蜷縮成了一團，“他什麼，都比朕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