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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便是他在江南假扮江慎。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江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起身,鬱修往旁側退開半步,要扶江慎上馬車。
江慎沒急著動,偏頭問那舉著火把的小侍衛:“你方才說,來時看到長鳴山百花盛開?”
這會兒天色已晚,又身處樹林之中,已經看不見長鳴山的景象。
小侍衛連連點頭:“是,從官道一路走來,處處蕭索,唯有長鳴山上仿佛一夜進了春日,大家都看見了。”
江慎沉吟片刻:“好看嗎?”
小侍衛:“啊?”
江慎很有耐心:“問你景色好不好看。”
小侍衛像是被他問蒙了,呆了呆:“好……好看,青山秀水,不似人間。”
江慎滿意地笑了下,縱身上了馬車。
那小侍衛許久沒能反應過來,但他不敢去找鬱統領搭話,隻能湊到方才離得近的另一個同伴身邊。
“你覺不覺得,殿下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他嘀嘀咕咕,“莫不是中邪了吧?”
同伴搖頭:“不像。”
小侍衛:“那你說像什麼?”
同伴:“思春。”
小侍衛:“?”
太子殿下歸隊,車隊立即原地整頓,準備重新出發。
江慎坐在馬車裏,聽見外頭鷹嘯,伸手掀開車簾:“對了,還有個事。”
鬱修:“殿下請吩咐。”
“那隻笨鳥,餓它兩天。”江慎往天上一瞥,放下車簾,“太吵,耽誤事。”
鬱修:“?”
江慎沒再理他,回到馬車裏。
從懷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淡粉色的玉墜,係著穗子,玉質晶瑩剔透,刻出一隻小狐狸的模樣。
蜷著尾巴,圓滾滾胖嘟嘟的,遠看就像個小圓球。
這是白天的時候,江慎哄著黎阮摘了朵桃花,給他捏出的小玩意。上頭的穗子,則是用二人發絲編的。
江慎捏著玉墜看了又看,指腹劃過小狐狸的臉,眼底含著笑意:“等我回來。”
而後,小心地把它揣回懷裏。
車隊緩緩前行,沒有人注意到,黑暗的樹林裏悄然出現一道人影。
黎阮目視著車隊遠去,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雖然我不知道和你的喜歡是不是一樣。”
“可是我還是想飛升。”
“你如果回來找我,會影響我修行的。”
飛升對修行、心境都有極高的要求,與凡間的糾葛越深,心中雜念越多,便越不容易成功。
“如果早點遇到你就好了,早點遇到你,說不定我真能陪你一世。可現在……”
“我不能再飛升失敗了。”黎阮抿了抿唇,露出一點低落的神色,“我記得的東西越來越少,如果再失敗,我可能連想要飛升的事都會忘記。”
“我不想這樣。”
他從懷中取出一顆琉璃珠。
黎阮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手掌收攏,一點一點,用力捏碎了那顆珠子。
遠處,江慎靠坐在窗邊,偏頭看著車外,嘴角還帶著一抹溫和的笑。
可忽然,他像是晃了下神,低頭按了按眉心。
再抬頭時,眼神中帶著幾分困惑。
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
夜色已深。
黎阮回到洞府,卻見裏頭亮著火光。他稍愣了下神,又立刻反應過來,抬步往裏走去。
林見雪正坐在火堆邊撥弄柴火,聽見動靜,抬起頭:“把人送走了?”
黎阮走過去,點了點頭:“嗯。”
又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去送他呀?”
“你讓長鳴山一夜變為春日,這麼大的動靜,還想指望我不知道?”林見雪道,“隻今天上午那半天,就有七八隻小妖跑我那兒問,問你又在搞什麼名堂,是不是打算把整座長鳴山都掀了。”
黎阮低下頭:“對不起嘛……我想讓他開開心心地離開。”
“逆轉天時的法術消耗這麼大,就為了哄個男人……”林見雪低哼一聲,“出息。”
黎阮沒有回答。
他在林見雪身邊坐下,手臂環著膝蓋,腦袋枕上去。
“阿雪,好奇怪啊。”黎阮聲音很低,“我好像……有點難過。”
林見雪動作一頓。
“不奇怪。”他撥動著火堆,語氣淡淡,“離別總是有點難過的,你和他相處了這麼久,就算是養隻小寵物,也該養出感情了。”
黎阮偏頭看向他:“那我過幾天就會好嗎?”
“不知道。”林見雪把手上的柴火扔進火堆裏,低聲道,“每個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分開了,過兩天就會忘記。可有些人,一輩子也忘不掉。”
“一輩子……”黎阮喃喃道,“那會記好久啊。”
“是啊。”林見雪無聲地歎了口氣,火光在他臉上映出跳動的光影,映得眼尾那道舊傷都染上鮮紅,“會記好久好久……”
“那我該怎麼辦呀?”黎阮問,“我會記這麼久嗎?”
林見雪回過頭來。
他注視著黎阮,認真道:“這應該問你自己。”
“阮阮,這種事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林見雪道,“你想要飛升,還是想要江慎,這要你自己選。”
黎阮:“我真的不知道呀……”
他把腦袋埋在手臂裏,苦惱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小團。
林見雪閉了閉眼。
“三百年前,是你把我救回長鳴山的,你也不記得了吧。”許久,林見雪忽然道。
黎阮抬起頭,眨了眨眼。
“我在人間受了重傷,差點死了,你正好路過那裏,救了我一命。”林見雪道,“我問你想要什麼報答,你說你要借長鳴山的靈氣修煉飛升,希望我能替你護住這裏,不要被人打擾。”
黎阮呆愣:“所……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守著長鳴山,是因為我嗎?”
“不然呢?”林見雪被他氣笑了,“非親非故,次次把你從那山崖拖回來,給你治傷。你一隻赤狐我一隻白狐,我們還能是族親不成?”
“……也、也是哦。”
仔細想想,阿雪的確幫了他很多忙,不過黎阮向來腦子缺根筋,從沒認真想過這其中的原因。
林見雪又道:“三百年前,我問過你為什麼要飛升。”
黎阮睜大眼睛:“我告訴你了?”
“沒有。”林見雪道,“你隻告訴我,這是你的夙願,也是支撐著你活下去的意義。”
“好可惜啊……”黎阮道。
如果他當時說出來,阿雪現在就能告訴他了。
“是很可惜,我也希望我知道。”林見雪道,“這樣我就不會看著你一次次九死一生的渡劫,一次次被天雷打得遍體鱗傷疼得話都說不出。你為了那個夙願,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到最後,卻連為什麼要這麼做都想不起來。”
“阮阮,到了今天,那個還是支撐你活下去的意義嗎?”
黎阮放在膝頭的手指扣了扣。
早就不是了。
他連自己曾經說過這句話都不記得,何況其他呢。
“但我是不是沒有機會再選一次了呀?”黎阮把自己重新蜷起來,“已經把他的記憶抽出來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