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到了設宴的禦花園瓊林苑時, 眾進士皆已落座。
他心思不在這上頭,隨口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宣布開宴, 恨不早吃完早散場, 回去抱他的小狐狸。
太子殿下興致缺缺, 卻不影響宴席上的熱鬧。
這宴席叫鹿鳴宴,宴席的主角,自然是今年的科進士,江慎隻能算是個陪同。尤其是一甲那三位, 不斷有人來寒暄敬酒,風頭出盡。
江慎樂清閑, 一邊喝酒, 一邊坐在主位悄然觀察。
前一, 聖上給各進士都封了官職, 但為他們還沒正式去各部報道,未穿官服。那位溫學子還穿著殿試那套樸素的衣衫, 為科狀元, 他邊有人來祝賀寒暄, 但不多。
最受人矚目的, 是今年的榜眼,江慎記, 他叫祁秋明。
祁氏祖上曾被封過侯爵,而後退出官場,一心經商, 順利了皇商。祁氏是名門望族,祁秋明為世家公子,早在參與科舉之前, 在京城世家公子中的名望便不弱。
這般家世,哪怕不是狀元,也會為眾人競相追捧的對象。
但這未免也太高調了。
為榜眼,穿光鮮亮麗,在鹿鳴宴上搶了狀元郎的風頭,這不是件好事。
祁秋明自小生活在京城,家族旁支中也不是沒有當官的輩,不可能不懂這些。
他懂,但不在乎。
他沒江慎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又或者,祁家沒打算江慎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江慎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仰頭飲了杯酒。
宴席過半,江慎覺戲演差不多,便起借故離開。他剛出了瓊林苑,還沒走多遠,忽然被一道聲音叫住。
“太子殿下請留步。”
江慎回過頭,正是今年的科狀元,溫良初。
與祁秋明然不同,這溫良初整個鹿鳴宴都沒怎麼走,除了起應付一下來找他應酬的官員,大多時候都與幾個同是寒門出的進士坐在一塊,顯然還不太適應這種環境。
江慎倒是沒想到,他會單獨來找自己。
他起了興趣,問:“原來是狀元郎,不繼續在宴席上喝酒,怎麼出來了?”
“草民……”溫良初頓了下,改了口,“微臣有件事,想請教太子殿下。”
江慎:“你說。”
溫良初朝跟在江慎後兩個小太監上看了眼,似乎斟酌片刻,才問:“微臣……與太子殿下見過麵嗎?”
江慎眉宇蹙起。
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聲音沉下來:“你時見過?”
溫良初:“三個月前,冬時候。”
禦花園,江慎屏退兩側,領著溫良初到了一處湖心涼亭。
天『色』漸晚,江慎燃涼亭簷下的宮燈,淡聲道:“你繼續說。”
溫良初:“三個月前,家妻陪微臣上京趕考,卻不想染了一場風寒,幾乎喪命。走投無路之際,京城外有一遊方大夫給微臣指了條路,說……說京城外的鳴山上,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續命草『藥』,微臣於是上山尋『藥』。”
“鳴山……”江慎眸光微,“就是那鳴山禁地?”
“是。”溫良初道,“微臣知道皇室不允許任人踏入鳴山,所以找到草『藥』回家之後,沒有向任人提起過事,包括家妻。”
江慎:“那今怎麼又與說起來了?”
“為殿試那,微臣見到殿下模樣,腦中忽然浮現出一段陌生的記憶。微臣……似乎在鳴山上見過殿下。”
江慎沒有答話。
他將簷下幾處宮燈都燃,在溫良初麵前坐下,才道:“繼續,你都想起了些什麼?”
溫良初道:“在微臣的記憶中,微臣應當是入山後不久便昏厥過去,醒來時,手中便握著那救命仙草。可在那段的記憶中,卻不是這樣。”
“那時,在山中尋覓許久,幾乎險些要凍死之際,遇到了殿下。”
“殿下問從處而來,又為而來,以為殿下是住在山中的神仙,跪地求殿下賜『藥』。”
“後來……後來當是來了另一位仙人,將草『藥』賜予,並施法修改了的記憶。”
溫良初將自己記的事說了出來,但青年原就對當的事了解不多,聽江慎雲裏霧裏。
但他並未表現出什麼異樣,而是狀似不經意問:“那時,邊還有旁人嗎?”
“有的。”溫良初道,“殿下邊跟了一位紅衣少年,不過……”
“什麼?”
“不過那少年生獸耳,後有一條狐尾,不像是……”溫良初遲疑一下,低聲道,“不像是尋常人。”
江慎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