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做以往,當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鴻兒必定會從凳子上下來,然後整理儀容,朝他這微微俯身,肅然檢討自己的失態。
然而這次,鴻兒的接下來的舉動卻超出了楚雲澗的預料。
隻見他從凳子上跳了下來,一陣風般朝雅間門口衝去。
“小主子!”
身後兩個長隨低呼,試圖去攔截。
楚雲澗起身,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一眼便見那對母子就站在斜對麵的一家鋪子門口。
女人肩上挎著一隻包袱卷,包袱卷裏麵明顯裝著沉甸甸的東西。
她的手裏牽著小福寶,小福寶的手裏還舉著一串糖人,正伸出小舌頭一臉陶醉的舔著。
他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鴻兒的失態。
他抬手阻止兩個試圖去攔截鴻兒的長隨,而是沉聲吩咐他們:“不必攔阻,暗中保護。”
倆長隨領命,隨即出了雅間。
楚雲澗收回目光,繼續眺望窗外,卻見沈螢兒母子的身影往前麵的路口去了。
那個方向……是通往哪裏?
瓦市?
並不是。
他的楚宅?
楚宅在相反的方向,往那個方向隻會南轅北轍。
等等,那個方向……回春堂?
雅間角落裏還站著兩個默默無聞的長隨,此刻,明明窗外陽光明媚,街上川流不息,然而,倆個長隨卻明顯感覺到主子身上的氣場出現了波動,連帶著這雅間裏的氣溫都驟然下跌,隱隱有層看不見的低氣壓籠罩在二人頭頂,讓他們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不一會兒,兩個長隨便護送著鴻兒回了雅間。
楚雲澗看到鴻兒的小臉冷若冰霜,眼眸裏黯然無光,頓時便猜到了什麼。
“沒找到就沒找到,何必如此沮喪?我們跟她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楚雲澗將桌上一碗蜂蜜水放到鴻兒麵前。
鴻兒抬起頭,打量著楚雲澗。
是他的錯覺嗎?
為何他覺得爹的樣子,比自己更沮喪呢?
而且,說話的語氣,好像在賭氣?
“爹,要怎樣才能找到沈姑姑?”鴻兒仰起小臉,很認真的問楚雲澗。
楚雲澗微微擰眉,寡淡的眉眼間掠過一絲煩躁。
要找到那個女人簡直易如反掌,隻是,找到又如何?站在她麵前又如何?
有時候人跟人的距離,並非隔著千山萬水,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咱倆卻誰都不待見誰。
“別想那麼多了,我讓他們上飯菜,吃完飯我帶你去醫館看牙。”楚雲澗淡淡道。
鴻兒愣了下,歪著小腦袋滿臉困惑。
“爹,我的牙很好。”
楚雲澗唇角微揚:“不,你的牙不好。”
鴻兒睜大了眼,他想起來了,前幾日夜裏睡覺,他的牙有點酸痛。
後來含了一陣冰塊就好了,這幾日都沒再酸痛過呀!
“爹,我的牙真的好了,無需去醫館!”鴻兒一臉執著,語氣裏的堅持也更重了幾分。
楚雲澗側首很認真的盯住鴻兒:“她在醫館。”
她?
誰?
姑姑?
鴻兒猛地睜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裏溢出不敢置信的雀躍和歡喜,當笑容快要忍不住在他的小臉上溢開時,他又故作大人般用力抿唇,強行繃起小臉,將那些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歡喜用力壓回胸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