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風雪中低頭趕路,不知道向上走了多久,身體跟精神都到達了崩潰的極限,突然之間,我醒悟到,現在每次抬起腿來,再落下的時候,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吃力了。
再抬起頭來,我發現棉帽男的後腦勺,跟我的視線是持平的。也就是說,我們正走在一段平路上。
我心裏先是一愣,然後不由得一陣狂喜!
在我的印象中,這一段路雖然很陡,但是卻不長,上山時是用20多分鍾走完的。在這一段坡路下麵,連著的是一塊較為和緩的開闊地,然後就是原始森林,在森林裏有一段去神湖必經的枯木,也是我們跟救援隊相約彙合的地方。
現在,我們走的這一段平路,會不會就是那一塊開闊地?
難道說,我們真的賭對了,“要下山,向上走”是離開這座雪山的不二法門,而我們經過艱難的跋涉之後,正在朝著那一片原始森林走去?
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也沒相信重力反轉這種事情,但是隻要能讓我順利下山,繼續禍害年輕貌美的女子,喝著陳年醇厚的威士忌,就算被這種不相信的理論啪啪打臉,又有什麼關係?
前麵的棉帽男伸出右手,打了個停止的手勢,這一次,我沒有再撞到他背上去。
隊伍停在一片雪地中,我環顧四周,剛從草甸那條路出來,原本以為很快就要走出暴風雪範圍,沒想到並非如此。這裏也是被過了靴子的積雪所覆蓋,無法辨認地表,而且四周風雪迷茫,所以認不出到底是不是上山時走過的那片開闊地。
前麵停下來不知道幹嘛,有可能是在辨認方位。
還在行軍的時候不覺得,一停下渾身似乎要三家,喉嚨也幹得難受。我取下身後的保溫水壺,打開蓋子,狠狠地灌了一口。
要說日本人雖然討厭,但生產的東西確實好使,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保溫水壺裏的水還是溫的,喝下去之後暖心暖胃,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人的身體,就是那麼賤的東西,剛把水壺放回原位,突然膀胱一陣酥麻。
想要尿尿。
我看著隊伍前麵,似乎沒有挪窩的跡象,於是拍了拍棉帽男的背,讓他隊伍走了千萬記得叫我,然後就稍微往外走了幾步,背著他們,掏出了被凍成一團的小鳥。
作為一隻來自亞熱帶的小鳥,叔確實擔心,它會在這風雪中被凍死,或者是因為天氣太冷,直接被粘在了雪地上。
幸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反而是從體內排出的液體,帶著熱騰騰的霧氣,滋到雪地上的時候,還融化了一些的積雪。
叔是一個很少見雪的南蠻子,更缺乏在雪地裏尿尿的體驗,突然覺得這樣也蠻好玩的,於是用小鳥不斷在地上畫圈。
我打了個尿顫,收起小鳥,正要班師回朝,突然之間,發現雪地上有什麼東西。
我皺著眉頭,努力朝地上看去。在被溫熱的液體融化掉的積雪,大概一塊鼠標墊的麵積裏,有什麼物體正在露出來。
腳下的積雪,在靴筒齊平的位置,而被融化的積雪不過幾厘米高,也就是說,露出來的並不是地麵,而是在地麵之上,本身有一些高度的物體。
是什麼東西呢?
冰天雪地裏尿液也不會有什麼味道,我彎下腰,仔細去看。
淡黃色的。
到底是什麼呀?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顧不上自己的尿髒還是不髒,反正也戴著手套,於是幹脆用手撥開那些被融化的積雪。
手碰上雪下那東西的時候,觸感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就像是在超市的冷凍櫃裏,拿起一塊凍成冰塊的牛排。
“操!”
我大叫了一聲,整個人向後坐在了雪地上。
那個被尿液融化的積雪下,所露出來的淡黃色物體——是一張人臉!
人臉閉著眼睛,睫毛清晰可見,漆黑的頭發朝著我的方向。
我也有點佩服自己的觀察力,即使在這樣的驚嚇之中,我仍然能判斷出,這一具埋藏在雪地下的屍體,屬於一個二三十歲的亞洲男性。
有一雙手托住我的腋下,幫我從雪地裏站起來,身後傳來水哥的聲音:“你在鬼叫什麼?”
我站了起來卻還是站不穩,踉踉蹌蹌,氣喘籲籲,指著那一張臉:“死、死人,有死人!”
水哥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也發現了那張人臉:“臥槽!”
多吉走到我旁邊,卻也不敢再往前走:“親,好像真的是死人。”
一個人從我身後奔跑而過,腳步帶起雪花,一直跑到了那張死人臉旁邊。
是小希。
她竟然對屍體毫不畏懼,彎腰端詳了一下那張臉,然後直起身來,吐了一口氣:“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