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太辰萬念俱灰。
其實這個結局,猶在白玄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
隻是,他仍然接受不了。
即使那無字對上,此刻清晰地寫著與白玄所說,一字不差的對句。
可他,真的沒有辦法去接受。
三十三年,整整三十三年,他幾乎從年幼開始,一路苦苦追尋,他所有的信念,都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看著無字對上的字跡,左丘太辰整個人癱軟在了陰陽壇上。
他渾身發抖,是憤怒,還是害怕?
或許都不是,又或許兩者皆是。
白玄的眼皮越來越重,若不是紫嫣攙著,他當真是要倒下去了。
文壇喧鬧,嘈雜。
文人墨客們交頭接耳,指點無字對議論紛紛,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左丘太辰是何等的孤傲,如今這般模樣,怎不叫人唏噓。
直到白玄氣力耗盡,那隻緊抓著壇沿的手緩緩鬆開,冉哲才是急忙掠了過去,將掌中造就幻化好的光點直接打入他的體內。
紫嫣瞧著白玄從自己身上滑落,又見冉哲麵色凝重,不由擔心道,
“他沒事吧!”
冉哲一手扣著白玄腕頸,一手按壓白玄心間,閉眼調動體內魂力,猶是一番檢查,才是長呼了口氣,對著紫嫣搖了搖頭道,
“並無大礙,他早就耗盡魂力,又是硬撐至今,這才暫時昏迷,紫嫣姑娘大可放心。”
聽得冉哲如此一說,紫嫣才是安下神來。
再看左丘太辰,仍是一動不動,好似他的魂魄,此刻已經不在體內,那透徹人心的眼睛,如今也是雙目無神,整個人就仿佛肉身雖在,魂魄卻亡的樣子。
左丘太辰的崩潰是必然的。
早在先前白玄道出解題之法的時候,就有不少人隱約察覺到了左丘太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
而這些人中,自然有一位就是汪伯。
汪伯跟著左丘太辰的時間,比這山莊的曆史還要久,若是說何人最了解左丘太辰,汪伯若認第二,恐怕無人敢論第一。
甚至連左丘太辰許是都不知,他眼中的自己,可能都不及汪伯看得透徹。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便是如此。
汪伯能懂左丘太辰,他也知道白玄若是把這一切道破。
毫無疑問會徹底傷到左丘太辰,可他並沒有阻止白玄。
他有想過,但是他沒有。
早在白玄提及對句內容,許是和左丘太辰意願相違背的時候,汪伯就是跑下了天壇。
而當左丘太辰癱軟的那一刻,也是汪伯第一個走到了他的身旁。
汪伯並沒有去安慰左丘太辰,而是就在一旁靜靜看著。
直到左丘太辰用那幾乎死寂般的聲音開口道,
“我...真的錯了麼…”
汪伯卻是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
“莊主您沒錯,錯得是那無字對。”
左丘太辰茫然抬頭,眼中帶著感激之色望著汪伯道,
“無字對並沒有錯...錯得是我…”
這次汪伯竟是點了點頭,彎下那佝僂的身軀,輕輕扶起左丘太辰,老淚縱橫道,
“是啊...莊主!您錯了…”
左丘太辰略有吃驚地打量汪伯,愣神之後,才是突然苦笑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
汪伯用那枯瘦的手抹去淚漬,亦是對著左丘太辰笑道,
“莊主您又何嚐不是,您若不知,也不必將那位白公子逼到這個份上…”
左丘太辰長歎了口氣,目光緩緩移向天壇,移向白玄所在的那個席位,用那幾乎隻有自己才可以聽見的聲音喃喃道,
“或許吧…”
左丘太辰站了起來,但他似乎並沒有打算再來主持這“千文筵”。
隻是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寒冷的秋風打在臉上。
“四題”沒有結果,但誰都知道,最後的贏家,自然就是那位耗盡氣力倒下的“唐天書”。
左丘太辰沉默許久,終是又歎了口氣,對著汪伯搖了搖頭道,
“我...”
左丘太辰才是說出一個字來,汪伯就是再度躬身,淡淡道,
“莊主您去歇著吧,這’千文筵’的後續,便是由老奴來辦就好。”
知左丘太辰者莫過汪伯。
就算左丘太辰當真已是察覺,可這是他的信念,他自己根本無法打破。
而白玄,乃是外來人,隻有他才能夠讓左丘太辰徹底明白過來。
無論過程是如何的殘忍。
其實白玄解開這無字對,除了是要幫隱萬無找尋記憶,便是幫隱萬無還他的果了。
可若不是左丘太辰步步相逼,恐怕他也未必能夠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