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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好……”在黑暗中，遲央似乎鼓足了勇氣，才開了口。
那個遲央曾經一度迷戀過的男子說，“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慢慢長夜，似乎有很久，白筱筱在聽著遲央的緩緩講述，可是事實上，遲央沒有說很多，她仿佛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然後挾裹著白筱筱一起沉溺，白筱筱心甘情願。
“我爸和我媽那會離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陷入自己的記憶裏，不與人言，不理其他，舅舅說當時我嚇壞他們了，隻以為我嚇傻了……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
“後來有那麼一陣，我就突然清醒了，心裏想著爸媽沒了，可是我還是活著的，其實這是一件挺讓人悲慟的事情，黑發人送白發人，擱到哪個時代都讓人聽著心酸，我後來也沒有見爸媽最後一麵，舅舅他們都辦完了，說實話，他們都被衝走了，棺材裏頭怕也是平常裏用的舊物而已吧……不見也好，沒了念想，自己也會好受點的。”
“沒了爸媽我也就沒法在村裏待下去了，舅舅就帶我來了楓市，他們在楓市也沒有什麼地位，剛夠舅舅舅媽倆人糊口，有了我，讓他們壓力增大了不少，可是沒辦法啊，迫於壓力，舅媽再怎麼嫌棄我，舅舅也不可能把我送回去的，所以我就住下來了。”
“那會兒，舅媽經常會抱怨，明裏暗裏都會，舅舅是個好脾氣，舅媽說什麼，也不說話，隻是背地裏告我，舅媽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不要在意。”
“我哪兒敢有什麼在意的呢？”遲央在黑夜中撲哧笑了，“寄人籬下，連這點都忍不了，爸媽沒了，除了舅舅，我知道，我比他們誰都記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後來有次路過書店，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在書店裏站一天，我可以有自己安靜的環境，可以看書，可以省下吃飯的錢，這麼多好處，我就覺得我簡直是發現了寶藏。”
“我看的書其實沒有一本是自己買的，我站在書店裏就想，這書我拿不回家，所以看的時候就格外的用心，我腦子裏的故事，其實最多的那個時候積攢下來的。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把我大腦的黃金記憶時間用完了吧，現在記性這麼差，不過，我還是不後悔，看書的那段時間我挺開心的，覺得每天都過的很充實。舅媽逮不著機會教訓我，我也沒有浪費家裏的多少飯錢，我覺得自己創造了價值，哈，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價值的意義，但是隱約覺得自己是偉大的。”
白筱筱已經難過的無法自製，在這個年紀的時候，自己在幹嘛呢？跟爸爸媽媽在盧鎮快樂的生活？還是已經離開了盧鎮，在自己冗長的暗戀中開始了較勁？可是，無論哪一個，自己的身邊總是有人的，她不必擔心，想哭的時候，身邊連擁抱的人都沒有，總會有人告訴她，“不哭，不怕。”
這一段記憶，對於遲央來說，就像是腐爛的傷口，她不願回顧，卻總是有人掀開，他們或許是出於好奇，或許是出於同情，可是無論是何種情感，對於親身經曆過的遲央來說，打開她，就是淩遲她，沒有最痛，隻有更痛。
白筱筱放棄了，她不會再詢問她的過去了。
“過去了，現在還有我們呢，我給你講，那時候我還沒有上初中，但是班裏總有好多人會拿自己爸媽的職務來比較，當時最好笑的是一個小男生，總是說，自己的爸爸會是楓市的市長，大家哪知道市長是什麼東西？就問男生，男生就解釋，就是管這一個城市的所有大小事務。”
“後來呢？”遲央似乎聽了進去。
“後來有次，我和我媽在家裏水管壞了，喬宇還是個不大點的孩子，我就想起班裏那個男生說，他爸管楓市所有的事情，第二天就去班裏告訴他，沒想到，後來還真的有人來修水管了，當時我媽都覺得奇怪，我們同學他爸真的是市長？”
“是市長也不管這些事情吧？”遲央問。
“不不……後來，初中的時候，男生告訴我，他當時是跟蹤我進了小區，給我們小區的修水管師傅錢，硬說是他爸派的。”
“那男生是為了麵子吧？”遲央問。
“恩恩……後來這事完了三四天，那個男生又來找我，你怎麼不告訴大家，你們家的水管是我爸找人修的？那男生還以為我會到處宣傳呢……隻可惜當時，我已經安靜下來了，要不然在年輕點，我可能真的會宣傳的。”白筱筱咯咯地笑。
“對啊，當時多小，他們都懂得愛麵子了啊，我小學那會，老師問我有什麼理想，憋了半天，我都沒想出來……那老師就說我榆木腦袋，其實當時我確實挺傻的，胡謅個什麼也好啊，老師也不會較真……”
那是因為太在乎了吧，白筱筱想，因為過早的一個人獨立，所以，無論說什麼，都會是自己真正的活著，一言一行，不怕別人的說道，隻怕是過不了自己的那關。
可是白筱筱沒有這樣說，她隻是搖了搖遲央的手，“快睡吧，我可不要明天頂著熊貓眼出門。”
“恩，晚安。”遲央輕輕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