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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斌聽著，就覺得眼前這老頭已經不是地球人了。
陳天華說：“你還年輕，剛開始修煉，有了點兒成就。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很多你都還沒有資格去看，也沒有那個能耐去看。一旦看到了，你的價值觀，人生觀，都會崩潰。什麼錢啊，權利啊，都是他媽的扯淡，保命最重要，活著才能繼續看。”
田斌點點頭，雖然老頭這話有點兒超現實，但是還是可以明白他所描述的境界。
陳天華從頭瀏覽著他最近拍的東西，忽然問：“拍婚紗照喜歡嗎？”
田斌笑了：“挺好，我挺喜歡的。”
陳天華也笑了：“那是因為大家都開心，都是一輩子感覺最幸福的時候。婚紗照的意義，就在於結婚以後樂不出來了的時候，能看看回憶回憶，給自己反思和勇氣。但是我不希望你沉在裏麵。”
田斌問：“為什麼？”
“因為一直看，看多了，你就不會有幸福的感覺了。你會開始麻木，漠視感情，然後，你就再也拍不出這種作品來了。”
陳天華一字一字道：“然後，你會覺得世界很醜惡。”
田斌說：“我靠，這也太誇張了吧？”
陳天華說：“別以為隻有殘酷的景色看多了的攝影師會自殺，他死了，卻活著；另一種極端也是有的，美好的事物看多了，總覺得什麼都不完美，眼力越高，現實的缺陷就越多，於是開始厭惡世界，厭惡自己，雖然沒死，卻不如死了。”
“第一種有救，沒有人救得了第二種。那一種一個個到最後都成了禍害。”
田斌懂了：“所以您一開始就讓我去華透社是吧？”
陳天華點點頭。
“華透社也隻是個台階。這裏是起航的地方，是大門，也是田野。”
陳天華說：“很快你會明白，你拍的再好，也需要人賞識的，更需要一個像華透社這樣，可以幫你實現自我的地方。”
田斌想了很久，不曉得應不應該把董萱的事情告訴陳天華。
如果不是見過董萱這樣神話中的存在，田斌是根本接受不了陳天華的超現實論調的，隻會覺得這老爺子有病。
但是他親眼見過大街上有一個軟妹子可以將人石化，並用快得看不見的速度把人切成稀巴爛。
陳天華曉得他內心的迷茫，笑了笑：“怎麼說你也算是才入行，就先享受享受吧。你能這麼短的時間達成我的期望，還是值的表揚。”
田斌立刻問：“有沒有獎勵？”
“有。”
“真的？啥獎勵？”胖子舔了一下舌頭，老頭是不會給他錢的，難道是私人珍藏的豔照？
“我將給你另一個世界。”
陳天華拿著哈蘇，看了一下機身的編碼，登陸了一個網站，給田斌填了個開戶申請，將機身編號登記。
“世界光？”
田斌瞅著這個名為“世界光”的網站，感覺很上等，似乎是全世界的攝影師都來搓堆的地方，居然可以用任何語種發言，有七大洲專版，更有六種語言的專區。
陳天華的登記過程非常複雜，登記過後，又開始填寫注冊申請信息，不但要登記身份證，更要將各種資格證書、證件一張一張拍照上傳。
胖子終於明白，陳天華為什麼要他去做這些事，加入華透社了。有了這張身份牌，他才能有資格申請成為這個網站的會員。
“這個是由‘國際自由記者聯盟’和‘世界攝影者聯合會’發起並組建的專業論壇，世界頂尖的攝影師都在這裏交流信息。管理很嚴格，沒有會員引薦，是沒辦法申請加入的，更無法看到論壇裏的內容。”
“準確地說，這是一個你所未碰觸過的世界。加入這裏，你將得知自己的渺小。”
陳老歎了口氣，最後將田斌的成名作上傳了上去，作為申請的評估條件之一。
“明天你的申請才能通過。今天就在這裏好好看看吧。不要用我的賬號發言，你敢亂說話我弄死你。”
田斌發指地指著陳天華的昵稱：“城市賤人”，老頭你確實不是城市獵人，你確實是城市賤人……
陳天華留下田斌在這裏，出去搞午飯去了。
田斌坐在椅子上，瞧著挺新鮮。
他家之前哪用得起這麼先進的電腦設備啊，更別提使用跨國網絡了。在這之前，田斌從來都沒有上網的習慣，有機會上網也是看美女圖片。
歐洲板塊排在前麵，田斌點進去，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所以也不用看標題了，直接點開一個置頂的帖子，當時眼前就是一片血紅。
一輛豪車衝到集市的人群裏，撞到了一個婦女的瞬間，四周的人的表情都清清楚楚，血飛在天上，但是車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
這件事他都沒聽說過。
但是就在這個帖子裏，至少有三十個人被豪車撞得血肉模糊。
但是他沒聽說過。
下麵有超過一千頁的回複，但是他一個字都看不懂。
田斌用顫抖的手打開美洲板塊，隻見一個蒙麵歹徒對著學校的小孩掃射，小孩的屍體飛在半空裏，田斌仿佛能聽到尖叫和槍聲。上來阻攔的女教師被爆頭，腦漿濺在黑板上，左半邊臉一個大洞，但是右半邊臉還依稀看得出是個美人。
這件事田斌也沒聽說過。
記者是被歹徒抓進去拍照的，他已經因為跟歹徒搏鬥死於槍下。
好在這個帖子是英文，田斌還能看懂一些。
這套圖是版主代發的，帖子最底下在歹徒的照片上用紅色的字體寫了：“懸賞歹徒下落，五十萬美金，十積分。”
問題是歹徒的臉上隻有一個黑襪子，兩個眼洞。死去的記者能偷偷拍到這個正麵照片都已經是極限了。
田斌對著垃圾桶吐了半天，點開非洲版。
置頂帖子打開就是一把璀璨的鑽石，一大把紅色的鑽石堆在手掌裏，迎著陽光，太美了。
但是這些鑽石叫血鑽。
原來這些鑽石是從腸子裏被掏出來的，膽敢用任何辦法私運鑽石都別想逃過機場的安檢，有人試圖將鑽石吞進肚子，當地的娃娃兵一刀就將肚子剖開，揪出腸胃，將鑽石從裏麵取出，捧在掌心裏，並用憨厚得意的笑容對著鏡頭……
紅的是血，不是鑽石。
點開澳洲版，置頂帖是一望無際的鯊魚屍體。觸目驚心的海灘上，全都是被割掉魚翅的鯊魚，被海浪衝到這裏。有幾萬隻？幾十萬隻？
田斌受不了了。
這個世界太黑暗了！
田斌逃命似的點開華語板塊。至少這地方他能看懂，能選擇標題。
鬆了口氣，沒有置頂帖子。
一個ID昵稱叫“泥人張”的家夥發了一個人氣很高的帖子，叫做：“我的非洲食人兄弟”。
田斌心裏就咯噔一下，娘的，跑到華語版，居然內容又是非洲版的。該不會點開就是吃人的鏡頭吧？
雖然心裏有點兒別扭，但還是點開了，畢竟對於吃人這事兒有點兒好奇。
隻見迎麵一隻大黑獅子張著嘴撲半空裏，太威風了！
野生動物啊！
田斌覺得還好。
這獅子拍得正經好牛逼，田斌挺佩服這哥們的手藝的。
問題是這獅子真的在吃人，一個黑人，黑獅子吃黑人。
再往後看，一群鬣狗在那裏吃獅子吃剩的屍體。
再往後看，一群野蠻人穿著草裙在跳舞。
田斌看得津津有味，這個記者姓張，所有的大圖都像是心情日記一樣發出來分享，敘述著許多從來沒聽過、沒見過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