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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露立中宵(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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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露立中宵

小夭的生活好像恢複了在軒轅城時的日子,早上練習箭術,下午煉製毒藥,每日安排得滿滿當當。

隔上幾日,她會去找防風邶,學習箭術,一起去軹邑、澤州遊玩。防風邶不愧是吃喝玩樂了四百年的浪蕩子,對軹邑和澤州依舊很熟,每個犄角旮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他都能翻出來。兩人結伴,享受著生活中瑣碎簡單的快樂。

軹邑、澤州距離五神山和軒轅山都很遠,不管是俊帝,還是黃帝,都顯得有些遙遠,見過小夭真容的人很少,隻要穿上中原服飾,把膚色塗抹得黯淡一些,再用脂粉掩去桃花胎記,就變成了一個容貌還不錯的普通少女。

和防風邶在一起時,小夭常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有時她甚至覺得她仍舊是玟小六,不過穿了女裝而已。

小夭知道防風邶就是相柳,可也許因為這裏不是戰場,不管再冷酷的殺神,脫下戰袍後,依舊過的是普通人的日子,所以,他隻是一個沒什麼出息的庶子。

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子,一個靈力低微的普通少女,毫不引人注意。

兩人走在街上,碰到貴族的車輦,會讓路;被嗬斥了,就溫順地低下頭;被濺汙了衣服,就拿帕子擦。

自從小夭恢複王姬身份,再沒缺過錢,第一次碰到防風邶的錢不夠時,小夭自然而然地想付錢,防風邶的臉色刹那間冷了,嚇得小夭趕緊把掏出的錢袋又收了回去,防風邶一言不發地走出去,一會兒後拿著錢回來,估計是把什麼隨身的東西抵押或者賣掉了。

走出鋪子後,防風邶很嚴肅地對小夭說:“付錢是男人的事,你以後別瞎摻和!”

看著防風邶的臉色,小夭不敢笑,隻能麵色嚴肅,默不作聲地忍著,可那一夜,紫金宮內時不時就會傳出小夭的大笑聲,小夭邊捶榻邊滾來滾去地笑,笑得肚子都痛。

自那之後,小夭就明白了,不管錢多錢少,隻能邶有多少花多少。兩人去吃飯,邶有錢時,他們就去好館子,沒錢時,兩人就吃路邊攤。

有一次吃完中飯,邶身上隻剩了兩枚錢,沒有辦法,兩人隻好先去賭場轉一圈,才籌夠了下午的開銷。賭場的人見到防風邶,臉色很不好看,顯然防風邶不是第一次到賭場打秋風,不過幸虧他有錢時,出手大方,也知道輸一些,才不至於被趕出去。

小夭漸漸明白了相柳的意思,他沒有假扮防風邶,他隻是在做自己。於他而言,防風邶像一份有很多自由、不用天天上工的差事,他為防風家做事,防風家給他發工錢,工錢不夠花時,他會去撈撈偏門。至於相柳於他而言算什麼,小夭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問。

璟每隔三四日來神農山看一次小夭。

神農山很大,有太多地方玩,除了看守宮殿的侍女、侍衛,再沒有人居住,十分清靜。有時候他們在山間徜徉,有時候他們去水邊遊玩,有時候哪裏都不去,兩人在草凹嶺的茅屋裏待著。

紫金宮外就長了不少槿樹,小夭常常摘了槿樹葉,為璟洗頭。

她把葉片泡在清水裏揉出泡沫,用水瓢把含著泡沫的水一點點澆到璟的頭發上。璟的頭發十分好,比絲緞還光滑柔軟,小夭喜歡手指滑過他頭發的感覺。

也許因為她與璟的相識,就是她照顧他,小夭很習慣於照顧璟。有時候,小夭想起第一次給璟洗頭的情形,覺得恍如做夢,那個發如枯草的人真是現在這個人嗎?

她甚至想解開他的衣袍,查看一下他身體上是否真有那些醜陋可怖的傷痕,可她不是玟小六,他也不是葉十七,她不敢。

小夭從不隱瞞自己的行蹤,璟知道小夭常去見防風邶,卻什麼都沒問。

其實,心底深處,小夭希望璟問,可也許因為璟覺得自己還沒有資格幹涉小夭,什麼都沒問。他甚至從沒有提起過防風邶和相柳的相似,不知道是他調查過沒懷疑,還是他覺得壓根兒不重要。

既然璟不提,小夭也就什麼都沒解釋。

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了一年。

經過四年的練習,小夭的箭術已有小成,原來的弓箭不再適用。防風邶帶小夭去塗山氏開的兵器鋪子選購新的弓箭。

小夭知道好的兵器價值不菲,如果想讓店家拿出來給他們看,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特意穿了一套好布料的衣衫。

防風邶讓夥計把所有金天氏打造的弓箭都拿出來,夥計聽他們口氣不小,悄悄打量了一番防風邶和小夭,把他們領進能試用兵器的後院。

小夭拿起弓,一把一把地試用,仔細感受著每一把弓的不同。一張紅色的弓,小夭拉了一次沒有拉開,她覺得不適合自己用,放到了一邊。

防風邶卻拿了起來,遞給她:“再試一次。”

小夭兩腳站穩,對準遠處的人形靶子,凝神再拉,依舊沒有拉開。

防風邶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輕輕牽引了她一下,小夭拉開了弓。

小夭射出箭矢,正中木頭人的胸口。

小夭驚喜地說:“就這把弓。”

“二哥、小夭。”意映笑叫。

小夭回頭,看到璟和意映走了過來。雖然璟一直知道小夭和防風邶常見麵,可這是大家第一次狹路相逢。小夭沒覺得有什麼,坦然地笑了笑,璟看了一眼小夭和防風邶,安靜地站在一旁。

意映好笑地看著幾乎半摟著小夭的邶:“我們也來買兵器,沒想到能碰到你們,二哥是要教小夭學射箭嗎?”

邶鬆開了小夭的手,漫不經心地說:“是啊!”

意映瞅著邶和小夭,笑得十分曖昧。小夭明白她的想法,因為四年前,她也是這想法,認為教授箭術隻是邶接近女子的手段。

意映看到案上的弓箭,隨手拿起一把弓,拉了拉,讚道:“不愧是金天氏鑄造的兵器,對得起它們的天價!”

小夭忽然想起了洞穿顓頊胸口的那一箭,笑道:“一直聽聞你箭術高超,在我眼中,邶已經很厲害,可他都說自己的箭術不如你,今日可能讓我開開眼界?”

意映盯著假山上的木頭人靶子半晌沒說話,小夭正要自己找台階下,意映抿著唇笑了笑,說道:“有何不可呢?”

她拿起一支箭,緩緩拉滿了弓。刹那間,意映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了,她凝視著遠處的人形靶子,眼中盡是凜凜殺氣,緊閉的唇壓抑著滿腔恨怨,就好似她箭頭瞄準的不是木頭人靶子,而是一個真正讓她憎惡的人。

嗖一聲,箭離弦,貫穿了木頭人的咽喉,小夭都沒看到意映拿箭,又是快若閃電的兩箭,貫穿了木頭人的兩隻眼睛。意映姿勢未改,隻唇角透出一絲發泄後的冷酷笑意。

一瞬後,她才身體鬆弛,恢複了嬌弱的拂柳之姿,笑道:“獻醜了。”

小夭的身子有點發冷,卻笑得明媚燦爛,鼓掌喝彩,一派天真地對邶說:“你可要好好教我,我也要像意映一樣厲害。”

意映看著小夭,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邶倚著廊柱,懶洋洋地說道:“這箭法你可永遠學不會。”

意映笑嗔道:“二哥,哪裏有徒弟還沒泄氣,師傅就先打退堂鼓的呢?好好教王姬!”

意映挑選的兩把匕首送了過來,她確認無誤後,夥計把匕首放回禮盒,仔細包好。

夥計當然不可能知道璟和意映的身份,卻非常有眼色地捧給了璟,等著璟付賬。

意映一邊隨意打量陳列出的兵器,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璟,麻煩你幫二哥把弓箭的錢一起付了吧!”

那種理所當然一下子讓小夭很不舒服。小夭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覺得這一刻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為她付賬,唯獨璟不行!

小夭從夥計手裏拿過包好的弓箭,塞進邶懷裏,帶著點撒嬌,笑眯眯地說:“如果是璟公子付錢的話,那不就成璟公子送我的了嗎?”

邶盯著小夭,眼神很冷。

小夭咬著唇,慢慢地低下了頭,相柳不是任何一個男人,她犯大錯了!

邶的眼神依舊冷著,唇邊卻帶著笑意,掏出錢付賬,對璟和意映抱歉地說:“心意我領了,不過這是我要送給小夭的弓箭,自然不能讓你們付錢。”

意映笑起來,向小夭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粗心了。”

邶對璟和意映說:“你們慢慢逛,我們先走了。”

小夭跟在邶身後,亦步亦趨。

邶把弓箭扔給小夭,冷冷地說:“把錢還給我。”

小夭掏出錢袋,邶一文不少、一文不多地拿走了剛才買弓的錢。

街角有兩個乞丐在乞討,防風邶把剛從小夭手裏拿來的錢,放在了他們麵前。兩個乞丐的眼睛驚駭地瞪大。

邶微微一笑:“贈給你們。”說完,揚長而去。

他看似步履從容,卻很快就消失不見,顯然沒打算再理會小夭。

小夭看著那兩個興高采烈、抱頭痛哭的乞丐,清楚地明白了相柳的意思。

晚上,九尾小白狐來找小夭,小夭用被子蒙住頭,沒有理它。

過了很久,小夭從被子裏探出腦袋,小白狐依舊守在榻旁。它歪著腦袋,黑溜溜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小夭,好似不明白小夭為什麼要和它玩捉迷藏。

小夭對它說:“走開!”它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小夭揮手趕它,可它根本沒有實體,小夭的手從它的身體中穿過,它依舊搖晃著九條蓬鬆的尾巴,乖巧地看著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