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青年聞言眸光微微一閃，不過仍是麵不改色，正待說些什麼，那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青衫青年突然開口問道：“容成先生，你所說這方子會使戴人皮麵具的人毀容，可是真的？”
容成潤淡淡一笑，目光掃過二人，薄唇輕啟：“不錯。”
“那我不同意！”青衫青年轉頭看了藍衫青年一眼，拒絕道。
坐於堂中央的孔知縣神情嚴肅地望向他：“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是假的孔令凡了？”
青衫青年看了看他，並未回答，稍作沉吟，道：“對於一個十分珍視自己長相的人來說，毀去他的容貌，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藍衫青年身子微微一頓，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頭望向他。
孔知縣抬手拿起身前案幾上的玉鎮紙，當成是大堂上的驚堂木，重重地往案幾上一拍，也不心疼那上好的玉鎮紙因為他這舉動瞬間碎為幾截，厲聲道：“肯承認就好，來人呢，把他押下去！”
兩個腰係佩刀的官差聞言從外麵走了進來，向著堂中央的孔知縣一抱拳，答應聲是，立刻就要領命去押堂中的青衫青年。
“慢著！”旁邊的藍衫青年突然開口阻止。他微微轉身，望著一旁與他一模一樣的青衫青年，努力地壓下心底的情緒，輕聲道，“我輸了，輸得無話可說。”
沉默片刻，他轉頭看向堂中央的孔知縣，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他是真正的孔令凡，我才是假的。”
說著抬起雙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自那脖頸處探索了一陣子，慢慢掀起一張與皮膚顏色完全一樣的麵皮來。
箏玉坐在容成潤的旁邊，位置稍微偏了一點兒，所能看到的，也隻是藍衫青年的一個側前麵。她微微偏斜著身子，驚訝地望著他將那皮膚色的麵皮一點一點從臉上揭下來，心中震撼不已，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皮麵具麼？
在堂中幾人的注視下，藍衫青年很快將臉上的人皮麵具完全揭了下來，露出屬於林上苑的本來麵貌。
那是一張極為秀致豔麗的麵容，雖然沒有女兒家的嬌弱，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男子，但柔媚之氣卻是渾然天成，如同春日林中嬌豔的桃花，讓箏玉忍不住想到了武則天的男寵——那人稱“蓮花六郎”的張昌宗。
“你……你這是……”之前還堅持自己就是孔令凡，現在居然主動站出來交代真相，孔縣令一時沒緩過神來，竟然忘了問罪。
林上苑打斷他，道：“如今我即已認了，是生是死，任憑發落。”
他的麵容雖然豔麗柔媚，嬌若桃花，語氣卻是十分硬朗。
孔知縣這才反應過來，指著林上苑對那兩個官差吩咐道：“把他壓下去，聽候發落。”
“且慢！”兩個官差剛剛領命架起林上苑的雙臂，一襲青衫的孔令凡又突然出言阻止。
他望著麵前揭下人皮麵具後光彩照人的林上苑，輕聲道：“有個問題，我還想再向你問一遍。”
林上苑與他對望著，不說話，等待他把話說下去。
孔令凡思索了片刻，道：“當日把我關進地牢的時候，你說你是帶著目的接近我的，與我說得每一句話，在我麵前所做得每一件事，都是別有用心，那麼，在這別有用心的過程中，你可曾為我的真誠感動過，可曾為你對我的欺騙愧疚過？”
林上苑神情微微一怔，一抹悲痛之色劃過雙眸，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草木尚是有情的，何況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有人真誠對待自己，怎麼可能不感動？要害這個真誠對待自己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愧疚？
但是……
他輕輕道：“我也是聽命於人，職責所在。”
“嗯，我知道了，”孔令凡微微點點頭，認真地道，“上苑，我不怪你，至少我用真心對待過的人，並不是完全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