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武家那個二姑娘還就隻是個矯情又任性,一團孩子氣的姑娘。
就算她今巧計混進宮裏來了,在沉櫻眼裏也多少有點初生牛犢的孤勇。
她壓根就沒有往更深層次裏去想他。
現在得了周太後的提點,才不禁有了幾分刮目相看的感覺。
“陛下本來就忌諱舅舅娶武家女,現在皇後娘娘這事兒……太子也會記在心上吧。”沉櫻忖道,側目去看周太後的反問。
“薑氏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夠皇帝糟心一陣去收拾的了,他也許暫時還分身乏術,不會想到去查,但是……”周太後的神色悠遠,又隱隱的帶了幾分憂慮,“太子一定會過問的。”
薑皇後身上這個弑君之罪今是跑不掉了,以皇帝的心胸,絕對不可能叫她全身而退。
這對太子蕭昀而言,怎麼都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那孩子今還算穩得住,沒有衝動的直接就站在薑皇後這邊給她遮掩,也就是因為他的這份心性——
回頭他必然從頭抽絲剝繭的去查,薑玉芝帶進宮來的那個瓷瓶,遲早他會查到武曇頭上的。
回到長寧宮,周太後就讓沉櫻直接回後殿休息去了。
她自己也回了寢殿。
“太後累了吧?長信宮那邊奴婢留了人在盯消息了,您先歇了吧。”趙嬤嬤道。
周太後這麼多年都是她貼身服侍的,趙嬤嬤著就要轉身出去打水給她洗漱。
周太後坐在床沿上,卻是道:“讓丫頭去吧。”
她這是——
又話要吩咐?
趙嬤嬤心領神會,就吩咐了兩個大宮女去打水,自己轉身折回來:“太後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去做的嗎?”
周太後也不繞彎子:“皇後身邊那個方錦,安排人盯一盯她。”
趙嬤嬤想了下,就有所頓悟:“太後是懷疑皇後娘娘今日的作為都是她教唆的?”
周太後的眸色深沉,帶著多年未見的冷厲,字字沉鬱道:“薑氏自己可沒那麼大的膽子和思量,你且先叫個妥實的人盯著她,看等皇帝的處置下來她是否能脫身。若真叫她全身而退了,那就再加人手,把她日後的一舉一動,跟誰接觸都給哀家盯死了。”
趙嬤嬤已經很久沒聽她用如此鄭重的態度過問下麵的事了,心頭不由的一凜,腰杆兒也不由的跟著挺直了些:“是……”
頓了一下,還有疑惑:“不……直接拿下她麼?”
“暫時不用。”周太後道,“薑氏經此一事,已經翻不了身了,這個奴才如果真有什麼問題,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先放著吧。”
方錦有問題,蕭樾顯然比她更清楚。
如果隻是個包藏禍心的奴才,隨便處置了就行。
可如果蕭樾那邊還有別的用意……
那麼,這個奴才就暫時還是要緩一緩了。
“奴婢明白了,會吩咐下去的。”趙嬤嬤應諾領命。
而另一邊長信宮裏的風波卻並沒有因為周太後的離開而終止。
薑皇後雖然一再的哭訴喊冤,但是擺出來的金子的證詞和證據,她又都難以自圓其。
皇帝目光冷颼颼的盯著抱著他的腳不住叫屈的薑皇後,如果可以,他幾乎恨不能當場將她碎屍萬段。
蕭昀也一聲不吭的跪在旁邊。
楊廉之幾個則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顯然也是因為這件事太過棘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誡皇帝處置。
蕭樾將戲看到這裏,也差不多看夠了,就主動打破了沉默道:“行凶動機成立,人證物證俱全,本王確實看不出皇後娘娘還哪裏有冤屈或者委屈的。”
薑皇後的哭訴聲戛然而止,霍的扭頭,滿含著怨憤的兩道目光射過來。
蕭樾對上她的視線,反而冷酷的勾唇一笑;“皇後娘娘犯下的罪名還是自己背著吧,本王就不奉陪了!”
完,一抖袍子起身,徑自下台階而去。
武曇趕緊衝著皇帝屈膝福了一禮,然後跑著追上去。
皇帝這邊還亂糟糟的,沒人顧得上送他,反正他也不急,就帶著武曇徒步出宮。
兩名扮做侍衛的暗衛自覺的落後一段距離,遠遠的跟著。
因為知道武曇走不快,拐到長長的宮道上之後,蕭樾就刻意的緩了步子,負手悠然的往前踱。
宮苑深深,月華自當空灑下也隻能照到一半的路。
蕭樾盡量的避開了陰影,走在皓月之下。
武曇從後麵看著他的背影,脊背寬厚又挺拔。
她抬頭看看空中的月亮,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今是十六。
而昨——
就是中元節。
此時一側目,右邊的半條路麵還全都籠罩在宮牆的陰影之下,黑漆漆的,十分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