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安南王,又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京裏右相讓人帶了消息,說大戰在即,太後憐惜王爺的兒女,想讓王爺送一位進宮伴在太後身邊。”
安南王挑了挑眉,還未反應,便聽那位鐵甲男子嗤了一聲。
“說得好聽,這不是讓王爺送一位人質去,才肯撥軍隊嗎?”
手執折扇的男子瞪了他一眼,後者訕訕地閉上了嘴。
“右相遞了這個消息來,已經是讓王爺自己選擇送誰去了。”朝廷畢竟,還是留了幾分顏麵。
安南王趙崢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想發怒卻硬忍了下來,背著手歎了一口氣。他皺著眉,手裏摸搓著那繡金的衣袖口。
這一身紫袍華貴,比之皇族也無不及之處。
“卿覺得,該送誰去?”
“王爺如今膝下隻有一子二女。大少爺是您唯一的兒子,必定不能去。而二小姐為庶出……屬下覺得,應送大小姐進京。”回話的還是手執折扇的男子。
“晴薇嗎?”趙崢想起那個時常令他歡笑的大女兒,又想起極疼愛這個外孫女兒的關昌侯,沉吟了一會兒道:“如今王妃的身子將足月,我們先定一個防禦之策,待王妃生下孩兒再定。”
“若是男孩,便送辰兒去,若不是……再議。”
……
次日,王府的一個角落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蹲著身子給小晴若的手上藥。他一邊塗藥,一邊說著話。
“你啊,下一次就躲她遠一點,別在她生氣的時候往上湊啊。”
晴若乖乖地伸著手讓少年上藥,軟聲回道:“阿娘生氣,也是因為我彈琴沒有晴薇姐姐好。若是哥哥能常去看看她,她便也不會這麼生氣了。”
被晴若喚作哥哥的少年,正是安南王趙崢的庶長子,趙辰。
他本和晴若一樣,都是林侍妾所生。但在他一出生的時候,趙崢便將他給了朱側妃撫養。
朱側妃去後,林侍妾曾想把他要回去。可他不願。
小時候,趙辰也總想和自己的親娘一起。可每次他一見到她,她就會抱著他哭,哭她的委屈,哭他的長子身份,哭她的不受寵。
那些淚水,那麼淒婉,那麼哀怨,也那麼令人生厭。
那個女人,那個頂著他親生娘親名號的女人,會故意弄傷他,再把他帶到父王麵前,也會在他耳邊不停地說著王妃與朱側妃的壞話。
或許他和她終是生分了,也或許有時候離得遠了,才更看得清一些人、一些事。
趙辰知道自己生母的喜怒無常和心機深沉,他不願理她,但卻心疼這個乖巧的妹妹。
這個妹妹,大概是這王府裏,唯一會真心對他笑的人。
趙辰塗完了藥,摸著晴若的頭淺笑著道:“我會去看看她的。”
他把藥塞給趙晴若,道:“對了,我聽蔣副官說,我們南域又要打戰了,我準備這次跟著一起去。”
趙晴若聽到“投軍”兩個字,睜大了眼睛,擔憂地說:“可是戰場,是很可怕的……”
趙辰擺擺手,說:“男兒就應該征戰殺場,禦馬天下!等我掙了軍功,就可以搬出王府,到時候,阿若就可以和哥哥一起了!”
趙晴若還是擔憂,卻笑著應了。她知道哥哥一直向往著戰場,所以她不能攔他。
“那我給哥哥編一個平安結,讓哥哥帶去!”
“好嘞!”
……
夜漸深,月藏在山後,星隱在墨色的雲彩背後。風靜悄悄的,不敢吹動樹枝,怕被在黑暗裏活動的人發現。
王府一處安靜的小院裏,林侍妾在門前等著悄悄回來的婢女。
婢女走近,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瓶,遞給她。許是不安,婢女輕聲勸了一句:“主子,這樣不好……”
夜色下,林侍妾瞪了她一眼,然後看著小瓶。
“隻有我,隻有我才能為王爺生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