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若想起了那副哀愁的麵容,開口道:“本宮去看看她。”
落芳軒中,葉美人雙眼無神地靠在榻邊,眉間的哀怨之色淡了幾分,愁緒卻仍在。
“美人,皇後娘娘來了。”紅棉進屋來說,葉美人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怎麼來了?
趙晴若踏進這裏,便先聞見了一股子藥味。她不喜歡這樣的味道,因為這樣的味道,總是帶著衰敗之意。
葉美人雖然體弱,但是仍舊讓紅棉扶著她做全了禮數。
“妾身這裏地方偏藥味重,哪能得皇後娘娘親自前來?”
趙晴若看著葉美人,道:“本宮來看看你。”說罷微微側頭,木錦便領著屋內的宮人退了下去。
葉美人有些警惕地看著趙晴若,而趙晴若則開口道:“佟太醫已經辭官。”
“不是我。”
葉美人聞言一愣,隨後笑了一聲:“皇後娘娘來,便是要說這個嗎?”
“是與不是,於妾身來說,都無所謂。”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宜承寵,但是她沒有哀歎,而是鬆了一口氣。
趙晴若看著她,眉頭輕蹙:“本宮以為,你會怨。”畢竟無辜受害,怎能不怨?
葉美人看著趙晴若,唇邊殘笑仍在:“皇後娘娘怎麼知道妾身的怨?”
“我確實是怨,但怨的是命。”
她怨過家人,怨過那人,怨過姻緣,但最終怨的是命。
其實還有自己,那樣癡傻無用的自己。
趙晴若看著眼前身姿柔弱,笑容淒然的女子,想起了聽木錦竹容說起的葉美人在宮外的事,問了昨日祁政沒有得到確切回答的那個問題:
“你既知有問題,為何要用那藥?”
葉美人看著趙晴若,認真地反問了一句:“皇後娘娘知道萬念俱灰的感覺嗎?”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以病為由避開皇帝,卻還是被人暗害。她便覺得看不見前路,不如一了百了。或許自己的魂靈,能飛出宮牆,再見他一麵。
“不是皇後娘娘,背後也一定有人。既然有人想送妾身上路,妾身便隨了他們的安排。”
“而今妾身這樣,也算是求仁得仁。”
而今走過鬼門關,她才知曉自己這一生太過可笑,無論是之前的愛戀還是如今的病弱。
“你這般想,便是給旁人構害利用你的機會。”趙晴若看著葉美人,道:“那樣的人,不值得。”
剛剛聽聞了佟濟離開,趙晴若對這位深情的葉美人心中不自覺帶了幾分憐憫。趙晴若知道那個葉家的門生,他既沒有在大選前向葉家開口,又在葉美人中選之後選擇了仕途,留她一人在家中病重。那樣的人,趙晴若覺得不值得葉美人這般。
“那,這裏便值得了嗎?”
“什麼?”
葉美人看著趙晴若,一字一句地道:“那麼,我進宮就值得了嗎?我的年華與愛戀便值得被通通犧牲了嗎?”
趙晴若第一次看見葉美人那樣的眼神,倔強與不甘,哀怨與絕望。
這個姑娘確實是被人負了,但是她不僅怨著那人,怨著自己,也同時怨著這操控著她姻緣的一切。
她從來不想進宮。
趙晴若別來眼,開了口,聲音卻顯得底氣不足。
“姻緣之事,父母之命……”
“皇後娘娘是真地心悅皇上嗎?是真心想要嫁給皇上的嗎?”葉美人打斷了趙晴若。
趙晴若回頭對上她的眼,良久沒有作答。
葉美人又道:“皇後娘娘沒有動過心,沒有生過盼望,自然不懂我的怨。”
沒有嚐過那樣自由與歡喜的滋味,自然不會有這樣深重的怨恨與不甘。
“鄭太醫已和本宮說了你身子的情況。從今往後,本宮不會再來,也不會特意為你指太醫,你便在這裏好好養病。”趙晴若終究是沒有回答。
葉美人既不想承寵,趙晴若便隨她。
她是皇後,所以她會看顧她,但是她的怨,與她無關。
葉美人聽罷,嘴角輕彎,道了一句:“妾身,謝過皇後娘娘。”
不得開放之花,埋葬了風月,忘不了怨恨,卻也終究選擇了留下,繼續掙紮存活。
……
趙晴若從落芳軒出來時,夜已降臨,夜色籠罩了整座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