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腰幫助九王脫下了外袍,九王便閑適地在榻上躺了下來,一手支撐著額頭,對紅腰說道:“以後本王的衣服都交由你來打理,若不想害人,就別讓除你之外的第三人經手。”
紅腰垂下了眼:“婢子明白。”
九王總是對她很滿意,便淡淡笑了笑。
古人有以毒敷麵,九王便是以毒製衣,穿於身上,讓對他不恭者,都一嚐毒之厲害。
紅腰看九王似乎睡著了,轉身離開了屋子。借著月光,她看到屋頂上白麵車夫就像是一尾銀蛇,躺在瓦礫之間,紅腰的眼光剛看過去,白麵車夫便如同出鞘的利劍,冷酷幽深的目光貫穿了紅腰身上。
紅腰覺得他是在瞄準自己的心髒,隨時能一手掏進去剜出來。
紅腰慢慢吐了一口氣,她慢慢轉身走在院子裏,九王並沒有給她安排住的地方,她也並不知道自己要住在哪裏。
在不知不覺之間,紅腰發現自己已經繞著院子走了很遠,而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阻止她。這關城主的宅院裏,防衛竟然這樣鬆懈。
她不明白的是,九王已經說了不許外人出現在視線,那就不會有人出現,她不管走到那裏,那裏的人都會迅速撤離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所以在她眼裏,此刻的宅院,充滿著空曠。
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睡意,實際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了。具體追溯的話,就是從那天晚上——義莊醒來的那天晚上。
她身體的變化,在潛移默化地提醒她,比如她大約要十天才能睡一次覺,幾乎沒有饑餓感,如果不是胸腔裏還在緩慢地跳,身體還溫熱,她都不能肯定自己還存在。
是一種生而為人的存在感被抹殺了一樣。
紅腰聽見有女子在哭泣,這是她走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聽到聲音,格外好奇,也發現這時,她走到了一條湖邊。
這時候夜已經深了,風吹過來應該是很冷,之所以說應該,因為紅腰對冷熱的感覺也在退化,她隻能憑借常識來判斷現在的環境。
可是湖裏那個哭泣的女子,隻穿著一件豔紅的紗衣,紅色奪目,可是她泡在冰涼的湖水裏,竟然不怕冷。
這女子竟然是泡在湖裏的,難怪紅腰沿著湖邊走了這麼久,也沒有發現她,因為那極豔的紅色,讓紅腰以為是盛開在湖水裏的一朵紅蓮。
紅腰壯著膽子走過去:“你為什麼哭?”
湖水裏,那女子慢慢轉過了臉來,紅腰的心幾乎跳出來,這女子的臉,竟然跟城主夫人一模一樣!
紅腰很快發現,不應該說一模一樣,這女子分明就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哀怨地看著紅腰,“你是九王身邊那個婢女。”
這把紅腰最後的疑慮都打消了,她瞪著半截身子都泡在水裏的城主夫人,看她臉上哭的像鬼一樣的花妝,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還是幾個時辰前,對九王媚笑,試圖勾引的妖媚女子。
“夫人……”紅腰驚魂未定地叫了出來。
城主夫人咯咯笑了出來,“你的臉怎麼那樣紅?莫非看到本夫人被嚇到了?”
紅腰不能算是被嚇到,跟過九王那樣的人,城主夫人這種程度根本不能算嚇。
“奴婢隻是震驚,為何城主夫人會在夜裏跑到水裏,如果要尋短見,這湖水也太淺了些。”
城主夫人似乎呆了盯著紅腰,而這會,紅腰最初臉上的錯愕過去,已經又是平靜一片了。
城主夫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對紅腰道:“你就這麼走了出來,九王殿下不罰你?”
紅腰自從在九王身邊出現,就被認為是九王唯一的貼身婢女,在夜間主人最需要服侍的時候,婢女竟然閑情逸致地溜達出來,九王身邊會有這種不守規矩的婢女,才叫人不可想象。
紅腰不費力理解了城主夫人的意思,她於是勾了勾嘴角,說道:“王爺從不會因為這種事罰人。”
城主夫人失神了一下:“是嗎,九王殿下還真是寬厚。”
紅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不想再費唇舌解釋,九王寬不寬厚這個問題城主夫人沒必要知道的太清楚,這就是不跟在九王身邊的好處,可以隨意用自己的臆想去猜測九王。
大約這種猜測,當事人是會感到幸福的。
紅腰也不會多此一舉去剝奪這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