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第二天一早,就給謝衣的宅院遞了一張新帖子,上麵寫著,不日告辭。
這個不日告辭很耐人尋味,但好歹表明了一個意思,他真的打算走了。
都要離開主人家,還正正經經給一份帖子,倒好像希望別人留他一樣。
攬月和玉煙,都在心頭腹誹。
紅腰每次服侍謝衣讀書一晚,第二天上午都會休息,可紅腰第二天早晨都還精神奕奕,收到九王要走的消息,她好像還有些懵,也沒有過多的做出反應。
但因為九王沒說具體離開的時間,因為前些時候的一場暴雨,加上山間氣候多變,早上起來整個烏巷山都被霧靄沉沉包裹,能見底非常低,估計九王,最早也得明天一早才能動身。
紅腰回到房間休息,熬了一夜多少還是困頓的,她眼皮很快就發沉耷下來。
“你是希望一直被蒙在鼓裏,等到發現的那一天再悔恨。還是我把事情告訴你,讓你自己去做選擇。”
紅腰大白日的從床上驚醒,自己身上的衣裳冰涼地貼在身上,那是流了汗以後又冷了,而且她的身體還是蜷縮起來的,好像下意識的自衛反應。
紅腰眼神看著虛空處,在那短暫的時間她有點大腦空白,等一點點眼裏有了焦距,她才注意到自己在哪裏。
外麵有蜂鳥在叫,紅腰冷的受不了,起來抱緊了身子,心裏的疑問形成窟窿,在不斷放大著,九王,要告訴她什麼?
謝衣對她說了,九王說的話,都不要聽。
她自己也曾警告過其他人,不要靠近九王。
但是萬裏隆冬燈下黑,她發現自己就被困死在那燈下黑裏,做著一個死循環。
紅腰走在那小路上,心裏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她隻是想聽九王要說什麼,她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九王說她會悔恨,她並不覺得是真的。
所以她想知道,九王要說什麼,如果是她記憶中以前的事,她發誓自己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謝衣說的對,有些記憶如果真的很珍貴,那她總能想起來,九王如果告訴她什麼,她一定不會因為那些話就動搖。
不會的。紅腰心裏這樣想。
宅子因為霧氣的原因,顯得比平時有些失真,看著那些沉浸在霧靄之中的屋頂,紅腰有種真的超脫凡世登入仙京的感覺。
她心裏又定了一點,普天之下,隻有謝衣的宅子能讓她產生安寧。
於是,捏了捏早已冷汗浸濕的手,紅腰抬頭看到了九王院子的大門。
就算是濃霧,也不影響白麵車夫的身手,紅腰甫一靠近,白麵車夫那張臉就出現在濃霧中,看起來,更像是陰司的白無常。
“你又來了。”這句話中,聽不出是讚同還是不讚同。
紅腰看著他,記憶被割斷,又重新洗牌,隻有白麵車夫,依然是記憶裏的樣子。
這次不需要琴聲指引了,紅腰過目不忘地找到了九王的位置。
九王衣服上裹著霧氣,在一段距離看不清臉的時候,他就一個好像霧氣裏的幽靈。
大概是他身周,都太靜了。
紅腰張了張嘴,發現叫不出口。幸好這時九王聽到聲音動了動,一動起來他身上那種幽魅的氣質就不見了。他側過頭正正看向紅腰,眉眼的另一種清貴就散發出來。
“既然來了,看來你是想清楚,決定選擇真相。”聽著這鹹淡相宜的聲音,紅腰忽然又舉棋不定,心裏搖擺,公子讓她不要聽,如果真相是她不能承受的,那……
九王這時輕叩了一下桌子:“其實我也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看你這麼真情厚意,或許等你自己明白過來那一天,再去後悔你會更願意。”
九王永遠懂得以退為進,但這一句話,他說的有幾分認真在裏麵,他說猶豫,能讓九王都猶豫的事情,本身就極少。
紅腰頓時有一種抓不著邊際的感覺,迷霧中九王眉峰俊朗,帶著平時沒有的舒朗,和從前紅腰見到的他都有些不一樣。
無論從前種種,這一次,九王沒有逼迫她,他還坐在這裏保持沉默,就是在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紅腰咬著泛白的下唇,往日種種又浮現上來,讓她眼前也添了一層霧:“王爺,您熟悉每一個人的弱點,用他們的弱點取勝,可是王爺,你清楚自己的弱點嗎?”
九王眸中劃過暗影,這句話裏麵,他聽出了一點以前紅腰的風采。
他慢慢勾嘴角一笑:“當然比別人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