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尖飛身落在奈何旁的一顆大樹上,衣衫從樹梢上垂落,我靠在樹幹上,望著遠處的燈火闌珊,一閉眼便能回想出他的輪廓,一絲不差。
“阿綾,朕害怕失去你,哪怕是片刻,都害怕。朕想讓你陪在朕的身邊,與朕長長久久。”
我這一生,前半生太過孤獨,後半身好不容易有些姻緣,卻是好景不長。殞命劫,嗬,我究竟在怕些什麼。手心的彼岸花依舊開的正好,我隨手將花瓣從手中揚了出去,看著燈火下的光芒時淺時深。
父神既然能給了我的生命,也能抹去我的記憶,可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為何,我眷念的那段感情讓我有時會痛心,會迷茫。
“王上。”
神識還停留在梨花深處,耳畔卻是響起熟悉的聲音,我低頭尋著聲音看了過去,竟然是沉鈺。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笑道。
他站在我的身側,淺聲道:“臣下是路過忘川,看望一個故人罷了,正巧遇見了王上。王上今日竟沒有帶著隨身的侍衛,一人未免有些孤單。”
“一個人,其實也好,至少有時間將一切都給想開了。”我隨手幻化一把折扇握在手中,“看望故人,我竟然不知道,你在這忘川還有故人。”
他和煦的勾起唇角,“王上日理萬機,這些小事,王上不知道也罷。”
我側目朝著那忘川上若隱若現的身影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道:“原來,是會佳人來了。”
這一句話說的他有些臉紅,連忙道:“並非是佳人,我與她,不過是老朋友罷了。這忘川旁,她一個人,終歸是太過於孤獨了。”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既然她不愛熱鬧,在這忘川旁,時常看看這盛開如火的彼岸其實也是一種享受。你們這些孩子,永遠也不懂得,身份越尊貴,煩惱也是數不盡。本座在這冥界三十多萬年,看慣浮雲,倒是有些累了。”
“王上說自己累了,不過是因為,王上的心累了罷了。若是王上肯放下一切,定能和我們一般,至少求的心中痛快。”
我道:“心中痛快倒是說的容易,隻可惜,誰又能真正的做到心中痛快呢。”
“王上能成全別人,可為什麼不能成全自己呢。”他和聲道:“王上曾經教導沉鈺,神仙生涯漫漫無期,若是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而為,活著便沒有什麼意思了。如今,怎地連王上夜忘記了這個道理。”
是啊,猶記當年他還守在我的身邊整日纏著我教他習字的時候,我曾將我認為是真理的東西都教給了他,也或許真的是因為當年我的那些大道理有些誤人子弟,才令沉鈺有了如今這番沉默寡言,無欲無求的性子。
“原來你還記得。”我欣慰的點了點頭,沉鈺道:“神仙隻要有了情感,便會忘記了一切,當年王上為了我們兄妹倆,曾被陰間那些上君們誣陷刻意偏袒我們兄妹,讓王上身陷兩難。如今,王上又是為了心中的那份情,忘卻了一切。其實王上一直都沒有變,王上一直都是沉鈺心中的那個王上。”
“我何嚐又不想無欲無求,以前的時候,沒有得到總想親自嚐一嚐,後來才明白,這個鍾的滋味,隻有我們自己才能體會到。”我停下腳步,問道:“沉玥如今在人間,可還好。”
他理了理袖子,道:“還是老樣子,沉玥她想去尋陸吾神君的轉世,向你討了三十年,也是因為想等陸吾神君。”
“她與陸吾神君本就沒有緣分,這一次,我倒是希望她能夠在人間看清楚一切,畢竟,陸吾神君與龍女的事,前世已經有了牽連。”
“無論是人,還是神仙,都會為了心中的執念,飛蛾撲火,難怕自己明白,去了便是一條死路,可是為了自己的心,還要去嚐一嚐,等到自己痛了傷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個錯。”
“也許,這便是老天賜給我們這些長生不老的神一種恩典,讓我們嚐一嚐七情六欲,這樣才能清心寡欲。”我看著他,淺笑道:“沉鈺,若是你的緣分到了,你也會這樣做的。”
他緊了緊眉頭:“沉鈺,也許會吧。”
“沉鈺,緣分到了,便要牢牢抓住,一定不要讓它偷偷從你的指尖溜掉,愛恨如何,隻要不負自己的心,便是無怨無悔。也許你如今不曾體會這些,但日後,你總會有機會去親自嚐一嚐的。那時候,是甜是苦,我相信,你會比我們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