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想念沉默地看著他,坐在茶幾上,兩隻小手絞在一起。
沈言池伸手撫上她的小臉,低下頭在她臉上輕吻了下,嗓音努力放平,“爸爸很快會把媽媽接回來,知道麼?”
沈想念懵懂地看著他,沒有吵鬧,懂事地點點頭,“好。”
“那你就在這裏,等太爺爺回來。”
“好。”
沈想念點頭。
“乖,爸爸走了。”沈言池沒有多少時間和沈想念告別,站起來就往外走,邊往外走邊朝身旁的木之繁道,“打電話通知我爺爺,讓他替我照顧幾天小小念。”
“是,BOSS。”木之繁點頭。
一行人匆匆走出這個僻靜而莊嚴的地方。
很久,幾部車停在門口,沈雲霆不等人來開門便匆匆下車,身上穿得筆挺,氣場極強,一張臉上全是怒容,衝身邊的人吼道,“他已經上飛機了?”
“已經上了,沈先生。”
旁邊的手下低頭道。
“簡直是胡鬧!”他氣的不打一處來。
當初去港城,為了確保安全,是讓手下一批批先過去,先檢查好港城的安全問題才去,就這樣還被人伏擊過。
這一回倒好,不派人先過去,就這麼直接衝過去。
沈雲霆氣得不行,瞪一眼旁邊的手下,“還傻站著幹什麼?趕緊把人集齊,全都給我跟過去!”
“是,沈先生!”
手下們紛紛跑開。
沈雲霆氣不打一處來,氣衝衝地往房間裏走,一身的怒氣,真不該讓喬知一那女人再回來,又是要結婚,現在又不要命地跑回國內。
沈言池那條命遲早要被那個女人弄死。
沈雲霆生氣地握緊了手裏的拐杖,準備砸牆,忽然就聽到一個細小的哽咽聲音。
他轉過身看去,隻見一團小小的身影縮在牆角裏,麵對牆角而站,把臉都埋在牆裏,小手正不斷地抹眼淚。
那就是他的曾孫女。
沈家的小不點。
怎麼站在牆角裏哭。
沈想念站在那裏,對著牆角哭得一抽一抽的,聲音小小的,像是在壓抑,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沈雲霆聽著那抽泣聲,心口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小小念。”沈雲霆走過去把沈想念從牆角裏拉出,聲音溫和讓他自己都嚇一跳。
沈想念被拉得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水汪汪,哭得頭發全沾在紅紅的小臉蛋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就這麼一臉委屈難過地看著他。
沈雲霆蹲下身來,伸手替她抹去眼淚,“認識一下,我是太爺爺。”
“太爺爺好。”
沈想念哭也不忘禮貌,哽咽著和他問好,眼淚又止都不止住地淌下來。
“告訴太爺爺,你哭什麼?”沈雲霆問道。
沈想念站在那裏,小手不斷地抹眼淚,小聲地道,“不哭,小小念不哭。”
沈雲霆一聽,眉頓時皺起來,這孩子也太乖了。
“小孩子哭是正常的,在太爺爺這裏,你想哭就哭,別收著。”沈雲霆說道,沒有勸她不哭,反而極力地勸她哭。
聞言,沈想念的眼淚頓時像洪水泄堤,淌得收都收不住,“媽媽走了,姥姥走了,爸爸走了……”
“他們走了,太爺爺還在,太爺爺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沈雲霆這輩子是第一次哄小孩子,聲音不斷地放輕放溫柔,手擦掉她臉上的臉淚。
沈想念哭得小身體跟著一抽一抽的,“媽媽不愛我了,媽媽不愛我了。”
“太爺爺帶你去玩好不好?”沈雲霆說道。
“不玩了。”沈想念直搖頭,小手拚命地抹眼淚,卻是越抹越多。
沈雲霆由著她哭,沈想念越哭越厲害,見她哭得太累,沈雲霆終於忍不住道,“還是不要哭了,你哭得太爺爺難受。”
“……”
沈想念臉懵懂地看著他,然後投進他的懷裏,小手抱上他的脖子,“我不哭了,你乖。”
沈雲霆一聽有些震驚,這麼小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喬知一什麼好事都沒做,倒是給他生了個這麼乖巧的小曾孫女,早知道就應該早點把這孩子接過來。
他年紀大了,有個小孫女承歡膝下多好。
“來,抱你去外麵看看,我種了很多草藥,都是好東西。”沈雲霆一手抱起沈想念往外走去,“看看,這地方大不大?以後都留給小小念好不好?”
“……”
沈想念還在難過,並沒有多高興,就這麼趴在他的肩上,不哭也不鬧,也不說話了。
沈雲霆想盡辦法哄著她開心。
旁邊的手下們值守著,見到這一幕個個臉上都是見鬼的表情。
沈先生居然還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A市。
喬知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思緒有片刻的凝滯,眼前的一片白晃進她的眼裏。
牆壁白得刺眼,晃得她眼睛疼痛。
喬知一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然後意識全部回到她的腦袋裏,她想到,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
“一一。”
一個溫和的聲音她腦袋上方響起。
喬知一睜開眼睛,就見鬱遠城站在她的床邊,低眸擔憂地看著她,“你怎麼樣,覺得好點沒有?”
“我想坐起來。”
喬知一聲音沙啞地道,她現沒有一點力氣。
鬱遠城伸手扶她坐起來,將枕頭給她豎好,道,“這裏是A市最大的醫院,傷口已經給你重新包紮好,但這一次你必須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
喬知一坐在那裏,伸手按自己的腰間。
大概是打過麻醉,她現在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什麼疼都感覺不到,讓她覺得自己像具行屍走肉。
她轉眸望了一眼幹淨的病房,“王媽呢?”
“不知道,看醫生給你處理完傷口就說要離開一下。”鬱遠城說道,“我讓我司機跟著她,你放心,她不會有事。”
聞言,喬知一微微放鬆,點了點頭,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咳咳。”她忽然咳嗽起來。
“把藥吃了。”
鬱遠城拿起一旁的水杯和藥遞給她。
喬知一想抬起手來,手卻虛軟無力,抬到一半又掉落下去,好像不是她的手一樣。
鬱遠城皺眉,將藥放進她的嘴裏,端著水杯喂她。
喬知一張開唇喝下藥,“謝謝。”
“跟我用得著說謝謝麼?”鬱遠城淡淡地道,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雖然這個時候應該讓你好好休息,但有些事等不了,你準備怎麼辦?”
喬知一搖頭,“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什麼都想不到。
她很亂,她已經沒有了主見。
“你不辭而別,沈言池遲早會找過來。”鬱遠城說出一個事實。
聞言,喬知一有些慌亂地看向他,“不能讓沈言池知道真相。”
“很難瞞住的。”鬱遠城搖頭,“我已經派人時刻收消息,但沈言池肯定會尋過來,到時……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聽到這話,喬知一在那裏,有些絕望地看著自己的手,“阿城,你說,是不是我太蠢了。”
“一一……”
喬知一苦澀地道,有著對自己深深的痛恨,“我就該和三年前一樣堅持分開,為什麼我會覺得關心和照顧就能化解掉仇恨……我太蠢了。”
她蠢到傷害了所有人。
想到這裏,喬知一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她的手無力地抓著蓋在身上的白色被子。
鬱遠城的手按上她的手,“你不是聖人,你不能保證自己做的每個決定都是對的。”
她的手冰涼得可怕,像是沒有血液在流淌一樣。
“……”
喬知一看向他,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喃喃地道,“阿城,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保全每一個人?”
如果她死能換來每個人的平和,她願意立刻去死。
“為什麼是要你來保全?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有些事要發生,你攔也攔不住。”鬱遠城看著她說道,將自己的手放回來。
“……”
攔不住麼?
喬知一低眸,長睫顫動著,她已經走到絕境了是麼。
“與其去擔心那些沒發生,不如告訴我,跟沈言池去法國的兩天你開不開心?”
開不開心?
沈言池摟著她身體的手很溫熱;沈言池看著她時眼睛很深邃;他說要她不後悔跟他;他說要帶她去佛羅倫薩結婚;他說他要和她去約會……
“開心。”喬知一點頭,聲音沙啞極了,“這是我三年來最開心的兩天。”
最開心的。
最最開心的。
原來隻有兩天,竟然隻有兩天而已。
“一一,那這兩天的開心能撐著你再走多久?”鬱遠城又問道。
“我不知道。”喬知一搖頭,“也許,等沈言池也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就撐到頭了吧。”
那時,她會解脫。
可沈言池會墜入深淵。
“一一,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活得最累的女人。”鬱遠城緩緩說道,聲音裏有著痛心,“你太累了,可我卻不是你的肩膀。”
她再累也不想依靠他。
“……”
喬知一怔了怔,抬眸看向他,阿城目光黯然地注視著她,他的眼裏有著很多複雜的情愫,她偏過頭,不去看。
現在的她已經接受不了更複雜的情感。
現在的局麵她已經無法控製。
兩人都陷入沉默中,一齊安靜下來。
“叩叩。”
敲門聲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