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端握酒碗的大手依然不動,但隻有他自己清楚,絲絲冷汗正從他的掌心中滲出。
他所坐的位置是樓的一角,三麵倚牆,無論他從哪一麵逃跑,都會因木牆的阻隔而在時間上有所不及。
而若從正麵走,更非明智之舉,且不說深不可測的劉邦,就是持劍在手的樂白,已足以讓他頭痛。
“慢……”那人突然抬起臉道,他似乎改變了主意。
就在劉邦與樂白認為對方已屈服在他們的威脅之下時,那人的身形陡然動了。
“呼……”那人最先行動的是手,手腕一振,酒碗和著酒水如飛旋的急雨般驟然向樂白蓋頭襲來。
“砰……”同一時間,他的腳陡然發力,樓板為之而裂,生生震開一個大洞。
他的整個人一矮之下,已消失在洞口中。
這一驚變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顯然都沒有料到他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逃遁,但是無論是樂白還是劉邦,他們的反應都超出了別人的想象,就在那人消失的一刹那,他們的人也已不在樓麵上。
等到紀空手與龍賡趕到樓下時,隻見劉邦與樂白正一前一後地對那人形成了夾擊之勢,三人都未動,而在那人的手上,已赫然多出了一杆長矛。
長矛斜於半空,似是隨手而為,但紀空手一眼就看出,這矛鋒所向的角度,非常絕妙,正占據了最佳的攻防。
這也是劉邦與樂白沒有馬上動手的原因。
“我道是誰這般囂張,原來是流雲齋的華長老,久仰久仰!”劉邦看了看那人的長矛,突然眉鋒一跳,冷然而道。
“你識得我?”那人怔了一怔,問道。
“誰若不識得矛神華艾,那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身為流雲齋的第二號人物,你可是威風得緊呀!”劉邦淡淡一笑道:“可是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此時齊楚開戰,你不守在項羽身邊,卻來到這偏僻的夜郎西道,不知所為何事?”
這人的確是矛神華艾,身為長老,他在流雲齋的地位一向尊崇,隨著項羽在政治、軍事上的得勢,他實際上已成為了流雲齋的掌權人物。
“那麼你堂堂漢王何以也會出現在這裏呢?其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而來。”華艾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為我而來?你我素昧平生,無怨無仇,你為我什麼?”劉邦淡淡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來殺我的。”
華艾的眼睛一亮,卻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這一事實。
“其實我一直知道項羽想將我除之而後快,在他的眼裏,我是他的一塊心病。自鴻門一別後,他就一直提防著我,甚至不惜籠絡韓信,瓦解我們之間的關係。他當然不想讓我得到這銅鐵貿易權,更不想在他北上伐齊的時候後牆起火,所以他就派你來安排了這麼一個殺局,意欲將我置於死地。惟有這樣,他才能安心對付田榮。”劉邦一一剖析著項羽的心理,聽得華艾心中暗驚。
因為劉邦的猜測大致不差,縱有出入,亦是枝節細末的問題,顯見他對項羽的了解達到了何等深刻的地步。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既然視我為大敵,何以隻派了你一人前來?莫非他對你的武功就真的這麼有信心嗎?抑或根本就小看了我?!”劉邦微微一笑,他的心神早就注意到了周圍的動靜,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是以心中尚存幾分詫異。
此時的長街上行走的人流看到了酒樓中這驚人的一幕,早已站得遠遠地駐足觀望,竟然將這“醉死人”酒樓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紀空手心中也嘖嘖稱奇,弄不明白何以如此一個小鎮上會有這麼多的閑人。
“我家閥主沒有小視漢王的意思,不僅沒有小視,而且相當重視。他在我臨行之前再三囑咐,要我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提著你的人頭去見他。”華艾笑了笑,手中的長矛握得更緊,就像他的手與長矛本就生在一起一般。
“就憑你?”劉邦冷然一笑道。
“不,當然不是,華某縱然自負,卻也還沒有狂妄到這般地步。你此行一共帶了三十七人,這三十七人中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勇士,其中不乏一流江湖高手,既然我家閥主要我主持這個殺局,我當然要把你們的實力估計得高一點,所以今次我帶來的人剛好有三百七十人,是以十對一的群毆局麵。”華艾得意地一笑,似乎已穩操勝券。
可是他這三百七十人又在哪裏?為何至今還沒露麵?
劉邦的眼芒緩緩地從圍觀的人群中劃過,很慢,很慢,就像是想在別人的頭發上找到虱子般那麼用心,去尋找著危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