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本就隻是作陪,所以都隻是隨餘嵐走而走,隨餘嵐行而行,餘嵐在殿裏拜佛時,她正好借機歇氣休息。
與她們倆一同上山的其實還有九思和餘嵐帶在身邊的一個傭人。
傭人的體力明顯不太好,加之手裏還拎有裝香燭蠟台等拜佛用品,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時,差點暈倒。
餘嵐幹脆沒在讓她繼續跟,阮舒則主動讓九思接替傭人的工作,三人這才繼續前行。
就這樣一路行走一路拜佛,抵達山頂,已是三個小時之後。
雖然阮舒平日注重鍛煉,體力已算十分不錯,這1688級的台階爬完之後,兩條腿仍舊有點發軟站不穩。
山頂是千佛殿,餘嵐由九思陪同著進殿去行最後的叩拜,阮舒留在外麵的觀景亭休息。
走山梯的時候沒有遇到幾個人,來到山頂倒是有不少的遊客,全部都是從另外一邊坐纜車上來的。
下午四五點鍾的氣溫不再如中午熱燙,春日的涼風之於剛爬完山出了一身汗的人而言,十分地恰好。阮舒坐在亭子裏,側身支著手臂在圍欄上,瀏覽風光。
山林茂密,長長的山梯可見蹤影,然一路所遇的那些佛殿則幾乎隱沒,隻能從某幾個林間的縫隙窺探到卷起的房簷邊角。
山梯往下直達的盡頭,便是她們上來之前的地方,即臥佛寺的主體。視野清晰,以大雄寶殿為中軸,兩側對稱,分布眾多院落,黑點似的人影在攢動,香火旺盛依舊。
再越過臥佛寺,則是南山的盤旋的公路。
阮舒眺望了片刻繞在南山之外的海,收回目光,稍一挪,挪至觀光纜車所在的淩霄閣的方向。
纜車淩空於山林之上,上山和下山的兩條線上的車廂交錯著在緩緩移動。
視線隨著下山的那條線往下移動,不經意便瞥見半山腰處散落於林間的幾棟度假別墅。
阮舒不禁呼吸一滯,迅速轉回身來,手指蜷成拳頭,輕輕撞了撞額頭,驅散腦中閃過的數個陳舊畫麵。
那塊區域,不止林家一棟別墅,當年政府劃片之後,每一戶都直接捐贈給了臥佛寺。這麼多年了,她以為臥佛寺接手之後,應該是要將那裏擴建寺廟,或者改建宿坊。如今看來,好像並沒有用上?
“阮總?”
九思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阮舒沉一口氣,放下手,換上如常的神色抬頭,卻見隻有她一人。
“陸夫人呢?”
“陸夫人還在佛殿跟大師說話。”
“噢……”阮舒輕輕點頭,緊接著問,“拜完佛了?”
“嗯。現在在準備一會兒點長明燈的事宜。”
阮舒又坐了兩秒,起身:“進去佛殿看看。”
否則杵在外麵,她的目光無處安放。
山頂上的這座千佛殿,是臥佛寺所有殿宇之中,最具曆史沉澱的。
鬥拱雄大,出簷深遠,柱礎精麗。殿內存放四十尊羅漢像,塑製優美。觀光的遊客正在為大殿之內不允許拍照而苦惱。
阮舒由九思引路走進偏殿,餘嵐確實如九思所言正在和一位大師說話。
意外的是,這位大師不是別人,正是上午她和傅令元在姻緣樹下所遇到的那位長須僧人。
長須僧人顯然記得她,微笑著與她頷首致意。
阮舒連忙禮貌地微微躬身。
長須僧人繼續與餘嵐的對話:“您所需的長明燈已接受佛法洗禮七七四九天,陸夫人請先隨我來。”
“多謝大師。”餘嵐行著禮,緊隨長須僧人的腳步。
阮舒和九思跟在他們後頭,離開偏殿,前往其中一座側殿。
甫一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滿殿的燭燈。
和一般人家裏通電的那種佛燈不同,這裏的所有燭台雖然也用燈罩罩了起來,但燈罩裏所燃著的,確確實實是最古樸的那種油燈。
阮舒乍一眼掃一圈,估摸著有百來盞。
長明燈,“以燈續燃,燃燈無盡”。不少寺廟會提供給香客供長明燈的服務。為死去的故人而供,主要為了超度其往生;也有為尚在世的親人而供,各人目的不同,但殊途同歸的一點,都有取“長明燈”的諧音“長命”的寓意。
供的時間長短,由香客自行決定。
餘嵐所供燈的對象,自然是陸少驄。
又是讓陸少驄禪修,又是為陸少驄供長明燈。餘嵐對自己唯一的這個兒子,可謂操碎了心。
長須僧人領著餘嵐在準備請燈的儀式。
阮舒不敢隨意冒犯,隻在一旁候著,饒有興味兒地打量此時離自己較近的這片燈區。
殿內另外有三位執勤的守殿僧人,正在給其中幾個燈盞添油。
每一盞燈顯然都是被悉心照看的,嚴格地劃分了區域,燈盞的台架上亦簡潔地標注了長明燈所供之求,或者所供之人的姓名和生辰。
當無意間在其中發現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名字時,阮舒驀然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