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阮舒又一次接到來自戒毒所的電話——林翰強烈要求見她。
這一回,她沒有直接拒絕,隻讓工作人員告知林翰,等過兩天她空下來之後會前往探視。
掛掉電話,轉椅轉向窗外,她定定盯住外麵被雨水的霧氣所模糊了樣子的城市,鳳眸冷冷地眯起。
少頃,辦公室的門叩響,阮舒收斂神思,轉回向桌前,神色恢複如常:“進來吧。”
林璞送來兩份新文件給她簽字。
阮舒瀏覽過後,指出兩個問題駁回,讓林璞拿回去給遞文件上來的員工修改,林璞卻是沒有馬上走:“姐,你讓苗助理調回來了?”
阮舒抿抿唇:“準確點來講,不是讓她調回來,而是從副總那裏暫時借用,補張助理的缺。”
林璞欲言又止數秒,躊躇著道:“姐,我從公司的其他同事嘴裏,聽到過一些關於苗助理的不太好的風聞。”
見阮舒未吭氣,他兀自繼續道:“進來公司晚,後來才從同事們嘴裏得知,原來姐最早的助理是苗佳。他們都說苗佳的野心太大,原先以為調到姐夫身邊,能順勢攀上三鑫集團,結果姐夫很少來公司,她的助理之位等於是空職。說姐你因此認清苗佳,所以不再重用她,卻也不辭掉她,讓她在林氏裏外不是人地慢慢熬。”
“沒想到苗佳的臉皮很厚,竟然一直賴著沒走。現在姐你等於給她‘官複原職’,就方才的一會兒工夫,她在公司裏走路姿勢都比前段時間抬頭挺胸了。苗佳或許確實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但是聽大家提起她的時候,基本一致認為她行事有些狐假虎威。”
阮舒掀掀眼皮子:“你倒是挺八卦的。”
“不是八卦,隻是和同事處關係。”林璞解釋完,費解道,“姐,我雖不敢說自己特別了解你,但這段時間的接觸,我也自認為能琢磨到一些你的喜好。照理來講,你當初既然將自己一手提拔的苗佳從身邊調離,肯定是苗佳出了什麼問題,你應該不會輕易原諒才對。現在怎麼……”
稍一遲疑,他猜測:“姐難道是另外有目的?”
阮舒心頭微頓,不動聲色地眯了眯鳳眸:“林璞,我對職員做任何的調配,需要向你解釋?”
雖然語氣清清淡淡,但這句話本身已充分表露出她此刻的不悅。
林璞默了默:“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最近我給你的態度太好了,又令你得意忘形,不自覺地做超出你職能範圍的事。”阮舒擰眉。
林璞凝定她:“我現在不是你的助理,而是身為弟弟,關心姐姐。”
“你一直都把兩種身份混淆在了一起。”阮舒漠漠,低頭,不欲再搭理他似的,“沒有其他事情,就快點把剛剛的那兩份文件送出去。”
林璞安靜了兩秒,恢複正常助理的狀態似的:“還有一件事。”
“說。”阮舒頭也不抬。
“明天在江城的保健品展覽會,林總說他不去了。”
“隨便他。”阮舒見怪不怪——自打王毓芬懷孕,林承誌不僅在公司的出席率下降,連以往派遣給他的出差事宜,他都能避就避。
“那需要另外替換人?”林璞問。
略一忖,阮舒交待道:“給我訂機票,我去。”
江城的展覽會每年都會舉辦,主要目的就是行業交流,雖說全國各地很多保健品企業都會參展,但挺雜挺亂的。阮舒隻接手公司的頭兩年為了熟悉人脈親自前往過,隨後都交給林承誌去處理。今年林氏被三鑫集團收購了,在行業彙報會議上,林氏極大有可能會成為眾多演講人稿上的案例,她想聽一聽。
另外一點是,華興作為今年最新強勢闖入保健品行業的新勢力,不曉得又會得到怎樣的評價。
林璞約莫也是了解她一向極少自己出遠差,稍顯意外,意外之後也隻是點頭:“好,我馬上去辦。”
他的聲音略微沉悶,顯然是情緒受了方才的影響。應承完便默默退出去她的總裁辦,背影也透出一股子的落寞。
阮舒有點失笑——情緒易受波動這一點,和他外表的大男孩形象,亦是契合的。
轉而她又凝眉——林璞身上,還真是暫時找不出什麼特別可疑之處。
距離下班時間尚餘半個小時的時候,素來在林氏以潛水狀態存在的九思竟是破天荒地來敲她總裁辦的門,提醒:“阮總,你該去馬醫生的心理谘詢室了。”
阮舒乍一聽有點懵,很快模模糊糊記起來,昨天晚上在和傅令元做的過程中,確實答應過今天要去見馬以。
他這是擔心她忘記,才特意交代九思的……?
這感覺就像他前段時間盯緊她喝中藥一樣。阮舒扶扶額,點頭:“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先給馬醫生打電話預約。”
否則一會兒他下班,她就撲空了。
卻聽九思道:“阮總,傅先生已經幫你向馬醫生預約過了。”
阮舒:“……”
雨勢已然不如中午瓢潑了,淅淅瀝瀝地,澆灌馬路兩側的樹木,洗刷幹淨的枝幹上,新生的葉子綠意湛湛。
中途二筒拐進加油站去加油。
九思下車去加油站的便利店幫阮舒買水。
阮舒坐在車後座,正刷著某明星離婚狗血撕逼大戰,忽而便聽有人與她打招呼:“阮小姐,真巧。”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開場白。
阮舒應聲扭頭望向車窗外,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另一輛車子裏的陳青洲。
還真是在哪兒都能和他碰上……阮舒客客氣氣回之以微笑:“是真巧啊,陳先生。”
“阮小姐也來加油?”
“來加油站,除了加油,還能幹什麼?”阮舒暗暗嘀咕他這是在沒話找話。
陳青洲淡淡一笑,竟是接她的話回答:“也能上便利店,或者借用洗手間。”
說著,他透過後視鏡,看到黃金榮從加油站的洗手間往回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