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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製服(下)(1 / 3)

“梁道森”回敬以鄙夷的神色。

就算隻是個保鏢,也好歹堂堂男兒身,卻為了一個女人,擺出這種苦相?

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眼下的場麵不合適,榮一極有可能不僅僅用眼神哀求,還會跪到地上磕頭。

是不是他們這種人,伺候主子久了,都會無一幸免地漸漸失去了自我……?習慣成自然地被灌輸了根深蒂固的奴性……?

零碎的殘破的灰暗的記憶閃現。

“梁道森”的神色更進一步地從鄙夷加深為厭惡。

他厭惡地又一次掙開榮一的手,將自己的注意力攏回前方。

前方,莊荒年正問駝背老人:“他不在意這個女家主肚子裏的孩子,可能還希望孩子流掉,可大叔公你呢?整個莊家的族親呢?也不在意?”

“是!我們當然在意!”駝背老人並不否認。

狀似因為連續講話且動了情緒,嗆了一口氣,話出之後駝背老人便劇烈咳嗽。

一旁攙著他的警員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梁道森”有樣學樣地在眾人的目光下表達對駝背老人的關心。

其實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裏,他在冷笑。

駝背老人咳完挺起腰板時,正和他的冷笑撞個著。

或許更準確來講,他的冷笑本就是給駝背老人看的。

兩人的目光交錯而過。

駝背老人的臉色是剛咳嗽完的漲紅,不過褶皺縱橫的蒼老皮膚並體現得不太出來。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則依舊為含著慈善的笑意。

和不久之前遙遙對視時一樣,永遠不變似的慈善。

虛偽,而叫人探不分明他眸底的真實情緒。

但,在“梁道森”看來,就是蘊藏著對他的譏諷。

畢竟眼下的場麵出現偏差,未如預期發展。

即便如此,“梁道森”也仍舊微挑著下巴。

他的釁意同樣永不消退。

何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很快會自行挽回的。

…………

站直身體,駝背老人重新麵對莊荒年,拾掇起方才因咳嗽而中斷的話,沉痛地反口質問:“荒年,難道你就不是我們莊家的一員?難道你希望孩子流掉?”

莊荒年還是那麼笑著:“大叔公,你現在不過是和他們前麵那幾個人一樣,想光憑一張嘴皮子就試圖說服我放了她。”

“與其在這裏浪費唇舌,不如快點把聞野叫出來。現在不是我想為難家主,而是聞野。是聞野主動把家主塞給我當人質的。”

他學著剛剛駝背老人的神情和口吻,亦沉痛地反口質問:“大叔公,他想報仇,想毀掉莊家,我們怎麼能夠讓他得逞?”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莊荒年是困獸猶鬥。

先前情勢那般惡劣,他百口莫辯,且恐怕也無人會相信他的話。

他的身邊除了阮舒,再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人。

是故,他隻能選擇挾持阮舒為人質,暫且坐實這項罪名。

而這同時也是以退為進。

有人質在手,時間被他拖延得充裕。

他早已想通自己所入之套的幾個重要關節,遂,鎖定了幕後黑手聞野——縱使無法徹底翻盤全身而退,他也要想盡辦法拉出人來墊背!

當然,他非常清楚,一旦走出這一步,牽涉出聞野和聞野的幹爹,他們就真的不會放過他了……

“莊二叔!”“梁道森”在此時焦慮出聲,“我去試著幫你聯係聞先生!”

說罷,他轉向駝背老人:“大叔公……”

欲言又止,分明是求助的意思。

莊荒年笑眯眯,儼然非常滿意“梁道森”的識時務。

駝背老人默了一默之後,頗為無奈道:“荒年,這事兒我能幫忙辦,但不一定辦得成。”

“大叔公,我找你來的主要目的,不完全在於希望你請出聞野,更多的是希望你代表族親們,睜大眼睛,對事情的真相心中有數,不要再受欺騙,把莊家拉入萬劫不複的地步!”莊荒年義正嚴辭。

駝背老人駐在拐杖上的手有些顫顫巍巍,安靜一瞬,渾濁的眼珠子凝注莊荒年,歎息著,語重心長:“荒年,如果你真是被誣陷的,就不要繼續把你自己再往死路逼了,老天自有公道,會為你做主的。”

椅子裏,阮舒由於身體的難受,一直渾渾噩噩。

她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先後挨了隋潤菡和莊荒年的打,又或者是隋潤菡在她麵前的死衝擊了她的精神。

原本她尚在遲疑,是否真要一切聽從聞野的指示,結果最後演變成她身不由己的境地。

疼痛剝奪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以致於她其他感官的功能減弱。

她能隱隱約約察覺周邊圍繞了許多人,一會兒一陣聲音,嗡嗡嗡地特別吵。他們具體的交談內容,她則絕大多數時候聽不清楚,隻能間斷性地恢複聽覺。

比如先前,林璞、榮一的聲音入耳,因此她努力和莊荒年說了兩句,隨後便又失聰。

然後就是現在,她聽見了“梁道森”和駝背老人與莊荒年的這兩三句對話。

恍恍惚惚琢磨過來情況,她心中生出對莊荒年的憐憫——如果他知道,站在他麵前的“梁道森”和駝背老人,就是他想找的聞野和聞野的幹爹,他該當場吐血吧……

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啊……

阮舒哂著,趁著此時疼痛感有所消退,勉力嚐試抬起頭——總得和聞野有個基本的眼神交流,了解一下現在她這種身體突發不適的狀況,他是不是不準備救她了……?

莊荒年竟然以曝光聞野的身份為要挾,以她對聞野的了解,恐怕不會再迂回栽贓,當著警察的麵直接斃掉莊荒年的可能都有。

而她呢?並非她過於悲觀,隻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之於聞野等人的利用價值已隨著莊荒年的走投無路而蕩然無存。

那麼這種狀況下,讓作為人質的她被莊荒年帶去死,還能給莊荒年再加條蓄意謀殺的罪名。

反正,如果換作她,必然要選擇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撐著氣,她艱難地動脖子。

這個位置特別尷尬,三麵全是牆。阮舒也不知怎麼回事兒,鬼斧神差地,在緩緩仰臉的過程中,朝右手的方向無意間偏了一下頭。

巧的是,右手的那麵牆上,斜前方一些的位置,貼有一小片薄薄的鏡子,貌似是原先住在這座廢棄平房的人家裏的小孩子弄的,因為周邊還粘附不少舊式的卡通貼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