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沒有馬上接,睇她一下,才表現得頗為勉為其難。
然,在他的手指就快抓上筷子的時候,阮舒的手卻是收了回去自己用。
傅令元:“……”即刻臉沉眼睛冷,情緒和今日的天氣變化一樣陰轉雪。
原本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偏偏褚翹眼尖,又是個從小喜歡找傅令元的糗事懟他的主兒,見狀故作誇張地哈哈大笑。
她一笑,他儼然成了飯桌上的笑話。
傅令元眼睛裏的兩道冰柱子嗖嗖投射向馬以:“這種野婆娘你應該帶回去吊起來打。”
馬以輕飄飄掀了掀眼皮子,複垂下,未置一語,八風不動的態度顯得很是事不關己。
或許可以理解他為對傅令元的懶得搭理。
但褚翹怔怔盯著他的側顏,神情間難掩黯淡。
不過僅僅一瞬,她恢複如常,主動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到馬以的碗裏,咧嘴笑。
馬以連頭都沒抬,隻有一句極其淺淡的“謝謝”,浪費她專門咧開的一口白牙,更堵回了她原本想說的話。
這邊阮舒的腰都快被傅令元掐斷了——他在報複她對他的戲弄。
且,不用扭頭看也能強烈地感覺到他的目光快把她戳出兩個洞。
唇角的弧度翹著,阮舒用那雙筷子夾起一顆鵪鶉蛋,轉身將其送至他的嘴邊。
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傅令元愣了愣,旋即稍抬眉梢,饒有興味兒地盯緊她。
“不吃?”阮舒狹長的眼尾亦挑著,作勢又要收回筷子。
腰上立刻又被狠狠一掐。
傅令元背著其他人,眼神裏盛滿警告,分明在說:“當著其他人的麵喂我吃!”
阮舒真是好氣又好笑。
要換作以前,她定然給他甩冷臉,甚至連現在這個給他夾菜的動作都不會有。
可她如今就是做得出來,毫無心理障礙的、丁點兒不難為情的、非常順其自然的。
遂,看在他這兩天做牛做馬伺候她的份上,她也不吝回饋點禮物,便滿足他的大男子主義心理,撐足他的麵子,把鵪鶉蛋喂進他的嘴裏。
傅令元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嘚瑟得眉毛都要飛揚到天上去了,邊嚼著,邊評價道:“嗯,不錯。”
同時用手輕輕拍她的頭發。
阮舒忍不住了,猛翻白眼。
然,傅令元這副被她伺候著的大爺模樣,並沒有如他所願地得到桌上其餘人的關注。
原因無他——他為阮舒鞍前馬後的男寵形象已深入人心,再也無法顛覆。
林璞和榮一看穿而不戳穿,反正在他們眼裏,不是阮舒伺候傅令元吃東西,是女王陛下今天高興,賞賜男寵一顆蛋,而已。
阮舒心裏清楚得很,所以願意給他麵子,也有一部分這方麵的考慮,任由他沉浸在如同偷了主人的錢出門到酒棧裏去充大爺的自顧自的美夢裏。
陷入戀愛的男人,就算再胸懷大誌謀略縱橫,麵對心愛的女人,也總還是容易單純幼稚得似滿腔熱血的少年。
正如像此刻,阮舒靜靜地看著他神色間展露出的誌得意滿,忽覺非常動心。
於是一頓年夜飯下來,傅令元根本沒有動過筷子。
她有夾,他就吃。
她沒夾,他就掐掐她的腰捏捏她的手指,盡折騰她,直到她再記起來賞他飯。
窗玻璃上貼了火紅的窗花,桌上擺滿了糖果、瓜子、花生和各類水果。
麵前是她的親人、她的朋友,身旁是她的愛人。
阮舒有點迷了眼——這是她二十九年來,過得最接近圓滿的一個年……
…………
馬以在年夜飯一結束就暫且起身告辭,因為要去探視這次爆炸事件中的幾位重傷傷患,做相應的心理輔導工作。
他一走,褚翹自然也跟著,不過說好了還會回來一起守歲跨年的。
阮舒可不覺得她還回得來,左耳聽右耳出,笑著揮揮手,頭一偏,問傅令元:“翹翹喝了酒,馬以又有準備,兩人這回該解開心結徹底放開了。”
“管他們……”傅令元並不關心,整個人斜斜倚靠在沙發裏,一手手肘撐著,一條腿屈起,嘴裏叼著根沒有點燃的煙卷,姿態頗為放蕩不羈。
而回她話的時候,他沒有抬頭,低頭看手機,撐著那隻手的指頭在手機屏幕上點點摁摁。
阮舒挑眉:“在和哪隻小妖精聊得火熱?”
傅令元一勾唇,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他的懷抱,將在圈在他身前。
阮舒依偎進他的胸膛,一眼瞧見微信的界麵上顯示著對話框,對方的頭像上顯示的照片,赫然為格格的笑臉。
“怎樣?這隻小妖精還不賴?”傅令元問得故意,手指點開了最新一條語音。
屬於格格的經典的咯咯咯笑聲即刻傳出:“……傅叔叔!我和阿樹阿上還有阿樹阿上的寶寶們,給傅叔叔拜年了~”
“傅叔叔新年快樂~越來越年輕~早日年輕成傅哥哥,才配得上阮姐姐~否則太老了~”
阮舒忍俊不禁,幸災樂禍地瞅傅令元黑沉沉的臉,拿過他的手機,給格格回複:“嗯,傅叔叔也覺得自己該注重保養了。”
傅令元的手掌立刻掐到她的後頸上,沉磁的嗓音於她耳廓氤氳開熱氣:“我不年輕?”
阮舒自然聽出他另有深意,翻了翻白眼,才不和他瞎扯,正兒八經提起:“之前你說會回去問一問黃桑她的家裏,有沒有諸如老嫗這樣的親人,結果怎樣?”
傅令元記得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辦。等這次我回去,再找時間去她那兒一趟,再單麵聊。”
阮舒聽言點點頭:“老嫗這邊,我這兩天讓榮一派手下去偷偷看過她了。她的日子看起來照常,好像並沒有因為莊荒年的死、聞野的失蹤和駝背老人的故去有所影響。”
“你覺得他們會遁去哪裏?”傅令元勾唇,眸子微微眯起,饒有興致。
問的自然是後麵那兩位。
其實根本不用太費腦筋猜。聞野的去向或許還多少有些不確定性,但駝背老人,無疑是死遁後變回一燈大師回到海城臥佛寺去當他的假和尚。
算起來,這都是阮春華第二次死遁了。
而至於一燈借此機會讓駝背老人死掉的原因,阮舒又稍加琢磨了琢磨,認為恐怕和莊以柔的逃跑估計也存在一定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