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麼多鋪墊。”阮舒表現出不耐之色。
“我之前拿了媽的東西。”林妙芙說。
阮舒眯眼:“什麼東西?”
“一張銀行卡,我拿去銀行試過了,密碼是我的生日,是媽留給我的她這輩子的積蓄。然後是一本相冊。”
“什麼相冊?”
“你自己去看。那本相冊就是我說要給你的眼見為實的證據。”林妙芙告知,“兩樣東西都在我房間裏。你去抽屜裏找。”
“沒其他了?”阮舒問她確認。
“沒有。”林妙芙搖頭。
“什麼時候拿的?”阮舒追究。
林妙芙不情不願地回答:“媽死了之後,我從她房間裏拿的。”
阮舒顰眉,眸光銳利,冷笑:“你藏得可真好。”
莊佩妤死後,不僅她,還有傅令元,都將林宅裏裏外外翻了遍,最終也隻找到那麼幾樣莊佩妤的遺物,沒想到林妙芙那裏還有?
林妙芙瑟縮一下脖子,嘟囔:“不要用看賊一樣的眼神看我。你不也拿了媽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拿?她又不止是你一個人的媽。”
“這個媽你喜歡的話,就全部給你,你一個人去擁有,不需要分一半給我。”阮舒的語氣特別無情特別冷漠,說完不等林妙芙的回應,她便將對講用的電話放下。
林妙芙臉色一白,扒在玻璃上對她喊著什麼,又引來獄警的阻攔。
阮舒置若罔見,沒有回頭,離開了探監室。
回去心理谘詢室的路上,開車的莊爻察覺她的心不在焉,關切:“姐,怎麼了?是不是在探監室裏的見麵不愉快?”
“不是……”阮舒喃喃,視線虛虛盯著車窗外,腦子裏隻反複回蕩著林妙芙告知的事情,考慮到底要不要回一趟林家。
車子掠過通往林家的十字路口,她依舊沒有做出決定。
她盯著後視鏡,眼見越開越遠,最終還是讓莊爻調了頭。
莊爻瞥她一眼,見她心事重重,沒有多問,直接按她的要求改方向。
抵達林宅下車的時候,阮舒順口問他:“你也好久沒回來了,要不要回你的房間瞧瞧?”
莊爻苦笑:“姐,你別笑話我了,那裏哪是我的房間?還不如說我自己在外麵租的那間單身公寓。”
阮舒唇角輕彎一下弧度,邁步入內,徑直上到二樓,停在林妙芙的房間門口。
莊爻就此止步:“姐,我在這外麵等你,你有事喊我。”
阮舒點點頭,打開門入內。
悶得太久,灰塵的氣味迎麵撲來。
阮舒捂了捂鼻子,走去開了半扇窗戶,然後走回來。她對林妙芙房間的布局還算熟悉,畢竟林妙芙幾十年如一日地亂丟東西,全是家中保姆替她收拾的。
沒費多少功夫,阮舒就找到了林妙芙放相冊的櫃子。
裏頭的相冊有兩本,一本是林妙芙自己的,阮舒印象深刻,以前就見過,裏頭有全家五口人的大合影。
另外一本樣式較為樸素的,非常明顯該屬於莊佩妤。
阮舒緩緩取出來,放在桌麵上,坐在桌前,低垂視線,打量著相冊,摸了摸相冊的厚皮封麵,手指慢慢滑到邊緣,打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莊佩妤的一張照片,而且恰恰是莊佩妤作為墓碑上遺照的那一張。
阮舒眉頭輕蹙眉,記起當初墓碑上的遺照是林妙芙的選的。莊佩妤入葬當日,她發現林妙芙選的是這一張時,她還質問過林妙芙是哪裏來的(第195章),因為這張照片是以前她無意間給莊佩妤拍的(第196章),其中的回憶並不美好。林妙芙說是在家裏的相冊無意間翻到的。
所以林妙芙所指的,其實是這本莊佩妤的相冊……?
帶著揣度,阮舒繼續往後翻,驀地愣住,因為她看到了她自己穿著學士服的大學畢業照。
屏住呼吸,她接著往後翻,看到了她自己穿著校服的高中畢業照,隨後還有她的初中畢業照和小學畢業照。
最後一張,從背景來看,應該是在照相館拍的。照片裏是個隻有一兩歲的女娃子,由年輕的莊佩妤抱著坐在莊佩妤的腿上,照片明顯被剪掉了一半,被剪掉的人的手還親密地放在莊佩妤的肩膀上。
阮舒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但不用猜也知道,莊佩妤所抱的女娃子是她小時候,而按照時間推算,被剪掉的人恐怕是城中村的那個酒鬼養父。
諷刺,原來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居然還去拍了全家福?
眼下這照片居然還被莊佩妤剪下來,過了塑。應該是後來比較晚才弄的,因為照片的邊緣發黃發舊得還比較厲害。
可莊佩妤為什麼要特意剪下來?!有什麼意義?!
還有偷偷收集這麼多她的畢業照做什麼?!
阮舒心緒起伏,啪地闔上相冊從桌前站起,丟下相冊迅速走去窗戶前,把剩餘的半扇窗戶也打開。
她雙手撐在窗框上,往窗外傾出身體,大口地呼吸外麵涼涼的新鮮空氣,在心裏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幾張照片而已,根本證明不了什麼!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感覺緩過來勁兒之後,阮舒走回桌子前,腦子裏想著到此為止,想把相冊收起來塞回林妙芙的抽屜。
可身體又和她做對,手在重新碰上相冊之後,遲遲動不了。
等她晃回神來,她已重新落座,又把那本相冊翻開了。
從頭到尾,她重新翻瀏覽一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明明都是她自己的照片,是她自己也有的照片,是她自己從來不在意的照片,她卻翻得特別慢,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
這樣回翻的過程中,她發現,她的每一張畢業照片的後麵,都被莊佩妤標注了她當年的年齡,年齡的後麵,則附加了“平安”兩個字。
她的大學畢業照,除了“平安”兩個字之外,還多了“謝佛主保佑”五個字。
很明顯,分界線在於她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莊佩妤是在那一年正式皈依佛門成為在家居士的……
內心深處有某種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隨著她重翻相冊的過程逐漸升騰而起,如同水慢慢加溫變熱一般,那股子情緒亦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