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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3、聖人不死,大盜不止(1 / 3)

禪房的門開著,儼然在迎接他。

傅令元跨入,看到了一燈。

一燈坐在榻上,穿戴整齊,或許是本就尚未就寢,或許通過隱藏的攝像頭提前得知了他的到來所以做足了準備。

終歸,既然一開始有和尚出來應門,就說明他願意見他。

明黃色袈裟上內繡的金線於燈光下微現光芒,從傅令元此時此刻站在門口的角度望進去,仿若一燈的通身加持了一道神聖的光暈。

整個就似一邪,教教主。

傅令元唇邊泛出一抹淺譏。

而“邪,教教主”正秉著得道高僧那張慈眉善目的麵龐,眼裏諳上笑意看著他,示意榻上幾案的棋盤,親和詢:“施主,深夜來訪,是否找老僧下棋?”

傅令元腳下的步子僅在剛一進門時頓滯半秒鍾,遂在一燈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的同時,他已然停定於一燈跟前。

口袋裏的照片掏出,啪地拍到棋盤上。

下一秒收回這隻手,而抬起另外一隻手,鐵錘子重重砸在照片上。

期間,他的視線一瞬不挪地攝住一燈的臉,低垂眼簾盯緊一燈的雙眸,要看進一燈的眸底深處的真實情緒一般。

然後他的兩片薄唇一張一合,出了聲:“她死了。”

一燈沒有反應。

甚至連頭都不偏一下去看一看那張照片。

或者說是傅令元看不出他的反應。

“她自殺了。”傅令元第二次開口。

一燈依舊沒有反應。

或者依舊該說是傅令元看不出他的反應。

“我——!說——!”傅令元一字一頓地重音強調,俯低身體,朝他挨近,兩隻眼睛如射出兩道鋒利的刀刃,從咬合得緊實的上下兩排牙齒間擠出話,“她在見過你之後自殺了!甚至原本打算帶著格格一起去死!”

一燈這回總算給了反應,卻是雙手合十道:“施主,逝者已矣,望節哀。”

氣血頓時湧上腦門,傅令元攥住一燈僧袍的領子揪起他,握著錘子的手徑直橫過來,作勢就要對準他的臉砸。

一燈一動不動,沒有閃躲。

倒是守在門外的兩名小沙彌第一時間衝進來:“大師!”

他們想要阻止傅令元。

一燈對他們擺手說“無礙”。

同一時刻,事實的確如他所言並無礙,因為傅令元在最後關頭堪堪停住了手。

眼角微微抽動,眼裏爆出猩紅的血絲,傅令元一點兒也不想就此住手,尤其在聽到一燈如此自信地料定時,傅令元更不願意叫一燈得逞。

可沒辦法,他宛若被人點住了穴道一般,手就是落不下去!

一燈叫退兩名小沙彌的同時,還讓他們拿醫藥箱。

然後才轉回臉來,先看了一眼傅令元滴血的手,再移回傅令元的臉,和善道:“施主,你的傷口需要先處理。”

傅令元置若罔聞,隻將一燈的領口揪得更緊,質問:“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是不是?!”

一燈心平氣和,建議:“施主,有什麼事情,可以等一會兒處理完傷口再和老僧慢慢談。”

“我現在就要你的答案!”傅令元將冷冰冰的鐵錘貼到一燈的臉頰上,不輕不重地敲兩下,“一刻也不想等!”

“施——”

“十一年!”傅令元厲聲打斷他,鐵錘猛地重新敲到棋盤上,重重地一下,不僅榻上的幾案、幾案上的其餘物品,連坐榻都隨之震顫,“她獨身帶著格格等了你十一年!”

“醫藥館當初是你為了圓她的夢邦她弄出來的!這十一年但凡你去過一次,就該知道她們母女倆還活著!那位婆婆!她的奶奶!和你是一夥的!她都清楚她們母女倆沒死,你會不清楚?!”

鐵錘掄起,再一次重重到在棋盤上。

經過三次的重擊,棋盤完好無損,幾案的其中一條腿卻是驟然斷裂,棋盤滑落,兩盒棋子七零八落地散出來在榻上,相互碰撞著發出脆響。

那張照片則徑直從榻上飄落到地麵。

傅令元瞥了一眼照片。

小沙彌於此時帶著醫藥箱進屋來,眼看就要直接踩上照片。

一燈出聲叫停了。

傅令元眼皮一跳,複抬眼看他。

一燈捋開了他的手,走過去,彎身撿起照片,隨後自小沙彌手中接過醫藥箱。

傅令元一瞬不眨地盯住他的動作,湛黑的眸子眯起。

小沙彌退了出去,並且邦忙帶上禪房的門。

一燈走回來傅令元跟前,將醫藥箱放下在榻上後,才將照片遞給傅令元,平淡無奇道:“施主,你的東西,收好吧。”

傅令元失望透頂——一燈僅僅純粹地撿照片還回來而已,目光根本不曾落在過照片一下!

“夜已深,處理完傷口就回去吧,做你該做的事。”一燈又道。

“什麼是我該做的事?”傅令元反詰。

一燈見他不接照片,轉身把照片放到醫藥箱上,微微笑:“施主心如明鏡,無需老僧多言。”

說著,他背過身,一顆一顆地去撿散落在坐榻上的黑白棋子,邀請道:“或許時間還允許施主與老僧對弈一盤。

傅令元一把握住他的手:“我也是你的其中一顆棋子。”

“十多年前你在賭場把我叫進去見你的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入了你的網。”

出口沒兩秒,他糾正:“不,不止,我應該和莊爻、‘S’、孟歡一樣,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你盯上了。”

他緊接著質問:“你苦心孤詣和我交朋友,做了那麼多事情,我何德何能?你看上我什麼了?你想得到什麼?”

一燈沒有說話,偏過頭來。

傅令元凝注他又濃又長的眉毛下的雙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以為躲在這裏當和尚,你就真的是的德高望重的聖人?”

“施主,老僧絕非聖人,修行的最終目的也絕非成為聖人。”一燈肅色,“所謂‘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這世間,最不應該存在的就是聖人。”

傅令元眼波閃動,記起記憶中的郝大叔,依舊是那般印象,就是好像拿他自己當拯救地球的超人似的,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不就等同於“聖人”。

可他現在明確地否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