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叔也正別來臉看他,捂住剛剛被傅令元用鐵錘砸的那一處位置,笑道:“有你的,如今連我都敢打了。”
傅令元眼神直勾勾:“你是誰?我為什麼不敢打你?”
“也對。”郝大叔點點頭,“你本來就是個膽大妄為的,打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著,他如同久違的老朋友一般,與他閑聊:“這些年過得怎樣?”
變回郝大叔的他,又沒有半絲一燈的痕跡。
演技簡直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得令人懷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可不是人格分裂。
確實就是同一個人,都是阮春華。
傅令元搞不明白的是——“到底有沒有‘郝警察’這個人?”
臥底的資料屬於機密,內部存有的臥底檔案,也是經由各自的長官整理留檔的。一般情況下是輕易動不了的。即便有後續人員接手上一個臥底的工作,也不會暴露上一位臥底的信息。
所以其實談笑並不知道傅令元和郝警察曾經是認識的,不知道信息在傅令元這裏完全是透明的。
傅令元在剛回來海城的時候,還偷偷去探望過以前負責郝警察的那位老警察。他曾經躲在郝警察的車裏遠遠地見過一次。他身在傅家,自然而然非常容易地就知道了那位老警察的身份,恰好和單家有點關係。
去年,那位老警察病重,傅令元借著單明寒的便利,去醫院探望(第001章),當時的想法是,算代替郝警察去送其最後一程。
從題外話扯回來,雖然談笑給過他郝警察臥底期間的臥底日記,也找談笑要過那份磁帶資料,但實際上他沒有機會見到過郝警察的檔案。
既然能進入警察隊伍,肯定是有這麼一位警察的。問題在於,阮春華是怎麼做到換身份的?從江城阮家的一個“死人”,變成一名公職人員?
郝大叔並不回答傅令元的問題,尚在自說自話,看著傅令元感慨:“你的年紀沒有白長,比以前沉穩多了。”
“你是我什麼人?別一副長輩的口吻!”傅令元滿腔無名火。
郝大叔笑一下:“剛說你沉穩,你就變回毛頭小子的架勢。”
傅令元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說話方式確實不自覺便回到曾經麵對他時的狀況,禁不住黑了臉。
郝大叔尚在笑:“不枉我當初特意從了幾年警,費了那麼多心思引導你,很高興看到你成長為如今的模樣。”
“特意從了幾年警……”傅令元重複著這幾個字,黑醇醇的眸子更像是能滴出水來一般。
郝大叔尚在撿著散落在地的棋子,並不介意告訴他似的:“阿元,不用懷疑你的重要性,你猜測得七七八八,我確實故意接近你。”
“當年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才成為警察並進入青門當臥底。而在此期間我和其他人產生的聯係,也都是為了你。”
無疑在指他和黃桑的關係。
一句“為了你”,就把所有的鍋推給傅令元。傅令元心頭狠狠梗一口氣:“關我什麼事?!我求你來和我認識了嗎?!是你這個人渣欺騙了她的感情!”
“你錯了,就是為了你。”郝大叔看著他,“你需要一個榜樣,需要人生導師。我希望盡可能全麵地施加對你的影響,包括對愛情、伴侶、子女、家庭的觀念也是其中一環。”
“畢竟你的生母最後為了愛情不得善終。你的養母傅夫人和你的父親傅丞之間,不是愛情的最佳範本。最卡你心的一點,估計就是你父親背叛了你的養母和你的生母有過一段昏外情。而我想提供給你的是那種純粹感。”
傅令元先前還沉黑的臉,此時泛出些類似供血不足的那種白。
“我當時並不無法預計能起到多少作用,隻能周全考慮、盡力給予,如今看來,你後來確實成長得非常好。比其他幾個都要成功。”郝大叔顯得特別欣慰。
他越欣慰,之於傅令元而言便越諷刺。
“為什麼?”他問,卻也不是他第一次問,“你做這麼多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
之前他還是一燈的時候,並沒有回答,眼下他是郝大叔,倒是笑笑,稍加斟酌道:“阿元,我隻能告訴你,我在做的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嗬,多諷刺。
傅令元也確實把諷刺表露在了臉上:“我明白了,果然就是假的,那個厭惡罪惡、每天都因為身處罪惡的環境裏卻無能為力而感到沮喪的郝警察是假的,是你營造出來給我看的正麵形象。”
“你又錯了阿元,不全是假的。”郝大叔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分別放入兩個盒子裏,“還是那句話,我在做的不是壞事。”
“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才是王道。郝警察想要做而無能為力的事,我很早開始就在做,並且到現在為止仍舊在做。”
因為半遮半掩,所以他話的內容聽起來很虛。
雖然虛,但傅令元模模糊糊能感覺到他的意思,畢竟馬以那邊已經剖析出了一部分信息,心中有底。
然,再怎樣,於傅令元看來,阮春華都是在給他自己的行為冠上冠名堂皇的借口和理由而已!
郝大叔明顯從傅令元的表情看出不認同,朝傅令元走過來:“阿元。”
再次張口,他又恢複成一燈的口吻:“‘莫道地獄無人見,人間便是大地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見他的手要拍上來他的肩膀,傅令元快一步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起,直直往他身後壓,直直他的後背撞上牆。
郝大叔不反抗,也不出聲,隻是看著他。
傅令元沉默半晌,唇角一挑:“為什麼今晚願意告訴我這麼多?”
“不告訴你一點東西,你是不會走的。”郝大叔有問必答,“何況,你知道了也沒關係。”
為什麼“沒關係”,傅令元不知道,隻是從郝大叔的眼裏看出了自信,好像自信一切皆會按照他所想要的結果發展。又好像,他將他視作為一個陣營的人。
這種認知就似在嘲笑,嘲笑傅令元的能力。
傅令元橫起手肘,亙在他的脖子上:“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阿元,你真的該回去了。”郝大叔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