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渾身又僵又冷,是切切實實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聞野卻是並沒有開槍。
“出!來!”他一字一頓命令。
阮舒不敢不聽話,腳差點抬不起來,走動的時候仿佛能聽見關節處哢嚓哢嚓響。
她走到聞野跟前。
“何必呢?白白浪費力氣。”聞野用槍口戳了戳她的肚子,“不是很脆弱?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你是一點不心疼你裏頭這兩位?”
阮舒害怕極了,咽口水的小動作尤為明顯。
聞野把槍口從她的肚子緩緩地往上移,移到她的腦門上:“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的這條命,現在不屬於你自己,是莊假臉的。”
他這意思是……看在莊爻的麵子上,再饒過她一次?阮舒蹙眉。
她覺得聞野的這話,很像平時他不願意承認某件事的時候下意識給他自己找借口。
可如果按照這個思路,豈不就是,聞野在給不殺她找借口?那儼然說不通。
所以他這回不是在找借口,確確實實看在和莊爻的那點情分上,再饒她一次?
當然,她更相信他是還想留她當人質保障他順利離開這裏。
阮舒被從洗手間裏拉了出去。
鼻息間是濃稠的血腥味兒。
阮舒有點難受,低垂視線,看到聞野腹部潦草地紮著紗布和繃帶。
轉瞬的功夫,聞野帶著她走出病房。
“Boss!”呂品飛快地看了一眼聞野後,專注精力回跟前的警察,讓聞野先行,他墊後。
外麵如今的情況是,在聞野破門進洗手間時,褚翹嚐試硬闖,結果呂品在楊小姐的其中一隻手臂上打了一槍,作為警告。
阮舒著實內疚。
如果不是她向楊小姐求救,楊小姐現如今也不會……
“都後退!全部後退!”呂品以楊小姐為要挾,再度警告。
聞野也沒有讓阮舒太好過,以她為人肉板擋在身前,即便樣子看起來狼狽,架勢上也依舊高高在上,不露半絲普通小賊的怯色,和呂品的配合度上默契十足。
褚翹看到阮舒截止目前為止完好無損,心內安定不少。
阮舒此時戴著人皮麵具,不敢輕易說話,擔心無意間暴露自己的身份,任由聞野帶著她一路往外走。
在診所的掛號廳,她看見了遠遠被警方阻攔在前後院出入口的楊醫生,楊醫生的身後還有好幾個長輩,估計全是前任大長老一家子,見楊小姐的手臂中槍流血,全都著急得不行。
楊醫生是其中最為鎮定的一個,和之前的褚翹一樣,也提出要替換人質。
雖然沒有直接於人前暴露他和聞野是認識的,但他喊話的方向不是朝著呂品,而是聞野。
楊小姐這樣邦她,怕是一開始偷偷瞞著楊醫生。阮舒不知此時楊醫生作何感想,會不會後悔留聞野在診所裏,畢竟她不清楚楊醫生、楊小姐、老嫗甚至楊家一口子和阮春華、聞野之間的具體關係。
可鬧到這地步,楊醫生之後又該如何向青門、向陸振華解釋“S”藏身在他診所裏一事?
“把診所外麵的人全都撤了!”呂品再一次命令。
而這命令是聞野指示給呂品的。
在走出病房之前,聞野就把平板電腦上的畫麵重新調出來看過了,通過他安裝的隱蔽式監控把診所外麵的情況做了大致了解。
說起來,若非因為當時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莊爻的搶救上,聞野完全能夠及時察覺診所內的異常。
褚翹之前不是沒讓技術同事查探診所的攝像頭情況,診所外麵的範圍太大,當時並無法做到全麵排查。
“別做垂死掙紮了,整個鎮都已經被我們包圍,你就算離開了這裏,也逃不出靖灃。”褚翹提醒“S”,心底暗自著急阮舒的安全。
孕婦可經不起被一個通緝犯帶在身邊一起逃亡!
阮舒自己也害怕,私下裏和聞野打商量:“聞野,你現在可以拿我當人質,安全離開診所後就放了我行不行?帶著我對你來講也是累贅對不對?沒了我,你的行動肯定更方便。”
“閉嘴,你是不是以為我現在的處境特別糟糕?”聞野眥目。
或許不至於“特別糟糕”,但在阮舒看來,也沒占到多大便宜,他失去了先前隱身幕後的優勢。
她當然沒敢直接這麼說他,也知和他講不了道理,隻能再嚐試哀求:“你放了我吧,否則跟著你奔波,我真的會一屍三命的。聞野,是你自己說的,我的命是莊爻的。”
理性的道理講不通,感性的情理又怎麼可能和他講得通?
聞野哂笑:“你一屍三命又怎樣?我是說過你現在的命屬於莊假臉,但莊假臉的命很寶貴麼?”
阮舒啞然,絕望了,未再浪費自己的口舌。
呂品回來診所時開的車子與診所隔了一條巷子的馬路上,他把車鑰匙給了聞野,按照先前講好的挾持楊小姐留下來墊後。
聞野帶著阮舒找到了車,卻並沒有上車,隻是從車上拎下來呂品準備在車上的一個黑色行李袋,從裏頭拿出煙霧彈。
…………
呂品把診所的大門給關了,外麵布控的大部分警察在此之前都被威脅了進來,褚翹與他們一同被攔截在診所裏,趕忙聯係剩餘的未曾暴露行蹤的幾名警員同事及時跟上“S”,另外通知留在警車內後背的警員趕緊全鎮調度起來。
收好對講耳機,褚翹盯住呂品的手。
她觀察很久了。
首先,他兩隻手均戴手套,一開始她以為隻是個人習慣或者為了行事不留下指紋。
其次,他的姿勢有點古怪。他持槍的那隻手在往這外邊退的過程中是從後方穿拖楊小姐的腋下抵在楊小姐下顎的,另外一隻手同樣從後方穿過楊小姐的腋下,卻並沒有彎折,而似乎與另外一隻手行成夾力,半拖著楊小姐。
楊小姐在手臂中了那槍之後神誌就有點不清楚。
並且褚翹隱隱感覺,楊小姐的中槍,並非完全因為她當時有想硬闖病房救阮舒的意圖,貌似楊小姐原本想說什麼話,卻遭遇製止……?
褚翹蹙眉,一眼不眨地盯著,察覺楊小姐由於神誌的越來越不清醒而站不住,身體不住地往下滑。
呂品明顯支不住楊小姐的樣子。
他倒是聰明,隨著楊小姐一起坐到了地上,雖然他也動不了、出不去了,但至少楊小姐還在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