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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⑤(1 / 3)

聽到陸在清這句話的時候,全家人都愣住了。

他向來光鮮亮麗,隨隨便便揮個手都有女人前仆後繼,然而這一刻,陸在清感覺自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握不住。

他害怕,害怕再次麵對楚歌,也害怕楚歌那種坦誠,她太過坦誠,以至於說話甚至不用考慮陸在清的心情,單刀直入就能將他紮得遍體鱗傷。

陸如冰看不下去了,什麼時候見自己那個風流倜儻的弟弟這樣狼狽過?雖然知道陸在清對楚歌的行為很惡劣,得不到同情,但是畢竟是家人,她還是心疼了。上前抽了幾張餐巾紙,拉著陸在清一邊坐下。

“哎喲……”陸如冰嘖嘖著,“爸,您這也太狠了吧,半邊臉都腫了,清清本來還想帥氣瀟灑地接楚歌回來了,這會兒估計能把楚歌嚇跑了。”

陸庭風知道自己這是下手狠了,但是當時在氣頭上,也管不了那麼多,如今再看看,倒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小兒子。

畢竟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能打臉呢。

當爹的站在那裏好一會,才粗著嗓子道,“他?他現在能把楚歌帶回來,都算我上麵祖宗保佑!”

陸如冰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陪著陸在清一起哭嚎,過了一會陸在清脖子一梗,“誰跟你說我帶不回來的!”

陸庭風眉毛一挑,“喲?剛剛哭唧唧的是誰呢?現在嘴硬有什麼用啊,你就嘴硬,你什麼性格我不知道?”

陸在清臉上掛不住了,鼻血一抹眼淚一擦,惡狠狠道,“你懂個籃子!”

哎喲嗬!

陸庭風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自己青蔥似的小兒子哭得像個八哥狗,想了想愣是笑了,“眼淚擦一擦,鼻涕都要下來了,你能不能注意注意自己形象,說出去我陸庭風兒子哭成這樣,多跌份兒啊。”

陸在清恨不得抄起一邊的煙灰缸跟自己老爹大戰三百回合,“放你的狗臭屁!楚歌就是我的,我告訴你,等我臉好了——我就去蘇黎世——”

說著說著陸在清沒聲音了。

陸如冰一拍大腿就笑了,“說,繼續說!你改名叫陸嘴硬算了!剛剛說怕見楚歌的是誰呢!剛剛哭的是誰呢!”

陸在清臉一扭,“我屬魚,七秒鍾記憶,我忘了。不知道。”

“……”比不要臉還是比不過陸在清啊。

******

這天夜裏陸在清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而後他打開手機就開始看朋友圈。

隔了一會,陸在清猛地發現了什麼。

榮澤發了個朋友圈,說是歡迎回國。

歡迎回國。

歡迎回國?!?!?!?!

陸在清腦子裏閃過去各種念頭,然後轟的一下炸開了!

誰回國了?誰回國了?!

然後往下拉,就看見了柴業的朋友圈。

他提著行李,然後和楚歌搞了個合照,兩個人一起舉著剪刀手。

柴業留了一排字,【楚歌回來過生日啦!真是好久不見了!】

呸!人模狗樣的東西!

陸在清立刻從床上一個臥起,隨便抓了一把頭發,鬼哭狼嚎地從房間裏衝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陸如冰在樓下安慰自己還在氣頭上的父母,就看見陸在清抓著頭發衝到了樓上欄杆邊緣,抓著欄杆看樓下客廳的家人,大喊道,“楚歌回來了!”

陸庭風和姚波也緊跟著站起來。

“什麼情況?”

陸庭風跟陸在清一樣激動,然後指著陸在清,“那你站在上麵幹什麼!還不趕緊下來!”

“我……我不知道楚歌現在在哪兒啊。”

陸在清趴在欄杆上,激動過去之後就是後怕和猶豫,“我要不要現在過去找她啊,今兒楚歌生日。”

陸庭風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說你豬腦子你還不樂意了!你怎麼知道楚歌回來了的?”

“柴業和榮澤的朋友圈。”

“那你去問柴業和榮澤啊!”

陸庭風對陸在清道,“還有!去之前買禮物知道嗎!姑娘生日呢!你空手過去就不好了!”

“行行行!”陸在清被自己老爹指點了一會,刷的一下就跟一陣風似的衝進了房間裏,開始翻箱倒櫃找衣服,什麼限量款聯名款全都找出來了,過了一會才道,“爸!我穿什麼衣服好啊!”

陸庭風說,“你脖子上的腦袋是裝飾嗎!”

“……”被親爹罵的沒聲兒了。

陸在清在半個小時後洗好澡換了衣服出來,就是半邊臉還比較腫,一看就是被打過的,陸如冰說,“我那兒有麵膜,你要不敷一下,鎮一下肌膚。”

陸在清說,“那你告訴我哪款兒是鎮定皮膚的。”

陸如冰和姚波對視一眼,娘倆噗嗤一下都樂了。

姚波還說,“至於嗎,不就是個沒背景的小姑娘嘛……清清,世界上好女人那麼多,媽再給你找也不是不行啊……”

“媽,您還別說。”陸在清往後看了一眼,“那我要是就要楚歌呢,您不會跟我吵架吧?”

姚波一下子把臉拉得老長,“你想幹嘛?”

“我來問問。”陸在清呲了呲牙,“雖然八字還沒一撇呢,不過我也得過問您二老的感受啊。”

“我都行。”陸庭風道,“家境清白就好,姑娘踏踏實實的就行,之前那個……出來賣的事兒,是被騙了?”

“嗯。”說起這個,陸在清的眼神暗了暗,“正好……遇著了我,我也以為,她,她是職業幹這個的。”

後來楚歌走了,徹底死心塌地遠走高飛了,陸在清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用語言傷人會造成多麼難以挽回的局麵。

“如果是誤會,就好好去和姑娘解釋清楚。”

陸庭風過去站在了自己妻子旁邊,“你媽呢,肯定是想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的,女人嘛,都好麵子,自己兒子娶媳婦兒,也肯定要風風光光那種。不過你要是真的堅持楚歌,我們也不會多反對你,畢竟人家雖然沒有我們家境好,但是也不是那種市井小人。沒有優點的話,那也沒有缺點嘛是不是?你媽媽這會兒跟你強著,興許回頭看見楚歌又改變主意了呢?”

姚波被自己老公拆穿了心思,理了理頭發站在那裏,不說話,故作生氣。

“你理解我們,我們也理解你。”陸庭風和姚波站在一起,兩個人一起看著陸在清的臉,“兒子,認定了就不能後悔了。趁現在楚歌回國,你們之間的距離近了,就好好地去找楚歌,千萬不能再把人家逼走了。”

陸在清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陣泛酸,“那……那我要是,沒成功呢?”

“不後悔就好了。”

陸庭風眯眼笑了笑,“快去收拾一下自己,我們等你的好消息,要把咱陸家的孫子和兒媳婦一並帶回來啊。”

陸在清進去房間一趟,頂著一張麵膜出來,倍兒搞笑地豎起拇指做了個GoodJob的姿勢,哼哼唧唧道,“好的老陸!”

怕什麼,不過是一場重頭再來。他隻要能找到楚歌,就一定可以把自己的心情傳遞給她的。

就像……就像當初楚歌拚命把愛意傳達給他一樣。

******

楚歌這次回國也是臨時,因為在蘇黎世接了榮易以後,小榮易聽說楚歌生日要到了,死活要給楚歌辦個派對。

他現在已經在讀小學了,過兩年就能升入初中,因為家裏條件好,吃的東西也好,所以榮易現在的個子在小孩兒堆裏算是拔尖的,站在人群中就像個小紳士,看見楚歌的時候,對著楚星河特別不友善,“你有沒有給我家楚歌添麻煩?”

楚星河抓著楚歌的手,“楚歌是我家的,你說什麼呢!”

“謔!”

榮易雙手交叉起來,“你哥哥我五年前就說了長大要娶楚歌當老婆了,你還是回去再讀幾年書吧。話說你上學了嗎?小屁孩?”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喊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為小屁孩,這模樣怎麼看怎麼搞笑。

榮澤道,“榮易,不能和楚星河這麼說話哦。”

楚歌笑了笑,“他們倆不是一直這樣嗎?表麵上是這樣,事實上,楚星河要是被誰欺負了,榮易衝過來比誰都快,是不是?”

榮易一下子紅了臉,“才不是呢!我才不想管這個拖油瓶!”

“哼,我也不想見你!”楚星河話是這麼說的,偏偏上去抓住了榮易的手,兩個人還一臉血海深仇的樣子,明明在見麵的前一晚都高興得睡不著覺,“你要給我們家楚歌過生日嗎?”

“對的。”

榮易道,“楚歌太久沒回來了,我們都很想她。”

說完他又扭頭看楚歌,“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國好不好?我們這裏開了好多小吃店,我想帶你兜一圈,我爸爸現在每個月都會給我零花錢了。我們再去看IMAX電影好不好?”

楚歌驀地就想到了當初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跟著柴浩和榮易三個人一起出去看電影,看了複仇者聯盟三,她還和榮易一起哭哭唧唧地鬧脾氣。

時光未曾饒過她。

楚歌笑了笑,卻紅了眼眶,榮易這一句話勾起她無數回憶,或許那個逃避的地方……是該回去看看了。

她說,“好,我們這兩天就回國,然後過生日,好不好?”

有些傷疤,該揭開來,曬曬太陽了。

這天晚上楚歌到達了榮澤的家裏,榮易給她開了歡迎會,把家裏都重新打掃了一遍,掛上了各種漂漂亮亮的裝飾,楚歌進去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隨後看見榮易穿著一條小圍兜,稚嫩的臉上掛滿了自豪,“這是我和爸爸搞了一下午的成果,喜歡嗎!”

楚歌驚喜地看著這一切,隨後蹲下來抱了抱榮易,“我很喜歡,謝謝你。”

榮易紅著臉,把臉扭向一邊,“切!你的喜歡真是膚淺,隨隨便便就可以喜歡別人了!”

榮澤站在那裏,也穿著和榮易同款的親子圍兜,柴業一看就樂了,“喲,今兒你是服務員啊?”

榮澤手裏還拿著一個雞毛撣子,跟包租婆似的一下子戳到了柴業臉上來,“廢話少說,過來搬桌子。”

楚歌把頭往裏麵伸得老長,看見了客廳長長的紅木桌上放著一大堆豐盛的晚宴,烤鴨的肚子裏填滿了熏烤過的水果,旁邊叉燒澆著晶瑩剔透的蜂蜜,三文魚金槍魚被切成一片片厚度一樣的形狀,有的擺成玫瑰花造型,有的疊在一起,放上幹冰冒著白煙,造型相當細巧。

洗幹淨的水果端端正正放在盤子裏,前菜和甜點都在另一邊堆起來放在三層的蛋糕塔上。刀叉都是一整套的,帶著金色的邊緣紋理,一看就是高逼格的。

楚歌睜大了眼睛,“哇,這麼厲害,都是誰弄得啊?”

她扭頭去看榮澤,“不會是你準備的吧?”

榮澤臉也跟著紅了,剛想說對,榮易道,“他肯定要騙你了,這個是我們打電話喊米其林廚師過來的!”

“……”豬隊友親兒子!

楚歌一愣,而後輕輕捂著嘴笑了,“啊,那我也要好好感謝你們,謝謝小榮易,費心了。”

楚星河剛才沒聽見他們講的什麼,就看見了那麼多好吃的,直接衝上去,“哇!榮易哥哥,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榮易一改剛才的口風,“對的,我一個人做的。”

“……”撒謊不打草稿啊這是。

榮澤和柴業將椅子和沙發統統搬掉,讓出了一大個客廳的空間,好在榮澤的家裏也的確夠大,他們在地上鋪了一層飛行棋的毯子,旁邊茶幾上也擺了各種消遣時光的棋子玩具,楚歌走進去一邊感慨一邊道,“感覺這個家變了很多……但又感覺什麼都沒變過。”

就像是她第一次走進榮家給榮易補課一樣,什麼都還好好的,牆壁還是那個牆壁,人,還是那個人。

楚歌悵然若失,隻覺得自己離開的這五年,風起雲湧,卻等到風雨平息以後,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原點。

人是多善變的呢?善變到上一秒還愛著你,下一秒就會說別離。

人又是多固執的呢?固執到了那些記憶盤桓在你大腦最深處,你拚命去忘記的時候,隨便別人寥寥數字,所有回憶就會被人勾出來。

楚歌搖搖頭,嘲笑自己內心多餘的感慨,而後盤著腿在毛毯上坐下。

榮澤和柴業正在喊夥伴過來一起玩,楚歌就和兩個小孩子坐在一起,身後跟著剛停好車的柴浩。

他最近一直充當車夫角色,後來也過來參加飛行棋,四個人正好坐滿,明明年齡相差挺大的,看在榮澤愣是覺得沒有違和感。

就跟家裏多了四個小孩兒似的。

“楚歌你這是什麼狗屎運啊,為什麼又輪到你起飛……”

柴浩都要直接撲到地圖中央把所有的飛行棋打亂了,楚星河樂得咯咯亂笑,哪怕不是自己贏,看見自己媽媽起飛了還是很開心。

楚歌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柴浩是最後一個。

“浩浩哥哥輸了!”楚星河揮舞著手,“接受懲罰!彈腦門!”

五秒鍾後,廚房裏忙活的柴業和榮澤聽見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啊——————!!”

柴浩護著額頭在毛毯上滾來滾去,“天啊!楚歌你這個簡直是一指入魂啊,太痛了!”

楚歌笑著彈了彈空氣,“我可能這招是殺人最狠的喲~”

******

半小時後,一群好友統統趕來,看見楚歌的時候,手裏還拎著各種禮物。

都是些名牌兒,這不過這次楚歌可以坦然接受了,笑著像是個一家之主似的接待了他們,收下禮物就送給了榮易和楚星河,倆小孩兒在毛毯上一起拆禮物,拆得特別開心。

“哇!是高達!”

榮易一把搶過來,“這個給我!”

“這兒還有個鋼鐵俠!”

剛剛抓住高達的模型,榮易就聽見楚星河喊了一句鋼鐵俠,頓時眼睛裏哢擦哢擦翻出鋼鐵俠的臉,衝過去又搶過來,“鋼鐵俠是我的!高達我不要了,給你!”

“榮易和楚星河關係挺好啊。”

友人笑著說道,“看來我禮物買對了。”

“你是想著討好小孩子吧。”

柴業在一邊樂了,“通過討好小孩子,再來討好楚歌?”

“話怎麼能這麼說呢?”

江凜也來了,進門就打了個招呼,“嘿楚歌,看見我不會不高興吧?”

楚歌搖搖頭,“沒事,來者是客。”

“楚歌今兒怎麼搞得跟榮家女主人似的。”

“哎喲,想得美,榮澤哪有這個福氣?”

榮澤臉都綠了,“說什麼呢!趕緊吃雞得了!”

剛想走,就被柴業一把抓住。

“幹嘛?”

柴業盯著榮澤的臉,“你喜歡楚歌?”

榮澤脖子一梗,“關你什麼事!”

柴業道,“那很不巧,我倆得競爭了。”

榮澤氣得想摔盤子,“我懶得跟你競爭,你還不如跟我兒子競爭去吧!”

柴業又道,“你以前還說楚歌鄉巴佬呢。”

榮澤道,“她以前是鄉巴佬啊!怎麼,你否認她的出身?”

柴業不說話了。

後來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各自在各自座位上坐下,楚歌左右手一個容易一個楚星河,在孩子中間就像個孩子王。

柴浩不知道從哪裏給楚歌定製了一個翻糖蛋糕,上麵畫了一個楚歌的小人,身邊還有兩個小孩子手拉手,場景和現在特別像。

“有心了啊小浩。”柴業誇獎道。

榮澤給楚歌插了蠟燭,江凜道,“一會記得許願。”

生日快樂歌放起來,楚歌臉上帶著激動,站直了雙手合十。

柴業將客廳裏的燈一下子關了,就點著造型是21數字的蠟燭,大家一起笑著看楚歌站在那裏虔誠許願。

許願,我下半生會好好的,不用再流浪了。

許願,楚魏能平安長大,家裏人都健康幸福。

許願,楚星河和榮易永遠是好朋友。

許願……許願陸在清……可以忘記我。

要吹蠟燭的時候,門外被人一腳踹開。

眾人聽見這聲巨響,都嚇了一跳,紛紛扭頭去看門外,而後看見陸在清喘著氣,原本梳好了的頭發現在又有點淩亂了,他站在門口,手裏拎著一個盒子,喊了一句,“等一下!”

燈火搖曳,楚歌的心哆嗦了一下。

她推開椅子,發出些許噪音,“你……”為什麼會來?

“我聽說你今天過生日。”

陸在清另外一隻手裏也拎著一個蛋糕,他有些緊張,更加多的是害怕,害怕這一次,楚歌會拒絕他。

他將蛋糕緩緩遞上去,“來……給你過生日。”

眾目睽睽之下,他竟慌張如孩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楚歌沒接,站在那裏,用一種很痛苦的眼神看著他,陸在清,我已經選擇往前看了,你為什麼還要來觸痛我?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身邊有人上前,一巴掌打落了陸在清手裏的那個蛋糕!

陸在清怔住,所有人都嚇到了。

楚星河站在那裏,將小手收回來,看著地上那攤在盒子裏摔爛了的蛋糕,小男孩嗬嗬笑了兩聲,紅著眼睛抬頭,稚嫩的聲音化作利刃,刀刀剖開陸在清的胸腔直到鮮血淋漓!

“要你假好心來送楚歌蛋糕?我不稀罕你這種爸爸!”

我不稀罕你這種爸爸!

陸在清原本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也努力給自己鞏固了很多思想工作,家裏人又幫忙出了各種主意,這才鼓足了勇氣過來見楚歌。

可是楚星河寥寥數語,就讓他潰不成軍。

楚星河狠狠推了陸在清一把,小孩子力氣很小,隻是這個動作卻著實把他傷著了。

他倔強地把陸在清推出去,陸在清知道自己抵擋得了這個孩子,卻不知道為什麼被他推得一直後退,直到站在了門外。

楚星河帶著眼淚說,“你快走開!不要來楚歌生日上搗亂!我們不需要你,快走開!”

小孩子年紀不大,不會用多麼複雜的罵人詞彙,可是哪怕隻是這些輕飄飄的字眼,也足夠傷人了。

陸在清站在那裏,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說話的聲音。

心口就跟刀子割過去一樣。

他將眼神投向站在裏麵的楚歌,可是楚歌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

到後來楚星河倒是先哭了,楚歌這才走到門口來,“回去。”

“不,楚歌。”楚星河哭著抱住楚歌,“我不要讓他和你這麼近,他是壞人,上次在機場就罵我是野種,我最不喜歡他了。”

野種。

陸在清才知,原來當時自己衝動的語言對於自己的兒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可是現在,任憑他手眼通天,楚歌和楚星河那難熬的五年,他要如何還他們?如何還?

楚星河沒有再說別的話了,倒是楚歌有點心疼自己兒子,“你……你是怎麼知道他是你爸爸?”

“上次在機場,聽見你們喊他陸在清了。”

楚星河這才回答道,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然後,柴浩哥哥告訴我的,我爸爸叫陸在清。”

陸在清站在那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就這麼怔怔地看著自己兒子哭,卻根本沒有上前安慰的資格。

因為把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弄哭的人,就是他自己。

楚歌看見楚星河的眼淚,內心無比愧疚,牽著他的手想往裏麵走,門口陸在清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等等楚歌……”

楚歌回頭,眼底微紅,已是濕了眼眶。

陸在清的心就這麼一哆嗦,任憑他平時多麼逢場作戲,現在這種時候,居然沒有任何辦法來為自己辯解。

“我……”陸在清來的時候兩隻手各有一個袋子,蛋糕被楚星河打掉了,就剩下一袋禮物。

也是用方方正正的盒子裝著,楚歌退後兩步,站在那裏看著陸在清,聲音已然顫抖,“你還有什麼事嗎?”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

陸在清將手伸出去,拎著手裏的禮物袋,“生日……禮物。”

楚歌哭了。

“我……真的隻是想來,給你過個生日而已。之前一直都沒有記得。”

陸在清閉上眼睛,覺得地上那攤被打翻的蛋糕,就像是自己的心髒一樣,在此時此刻,四分五裂,摔了個稀巴爛。

“很抱歉,不過今年……我也算是趕上了,禮物你要是不稀罕,就,丟了就好。”

陸在清喃喃著,用最後的理智,“但是……丟,請你不要再當著我的麵了,我轉身,轉身就好。”

楚星河上前一把奪過那個袋子,然後雙手抓住抱在懷裏,對著陸在清,孩童帶著哭聲喊道,“快走開!我們家楚歌不稀罕你的禮物!送完了就趕緊走!”

陸在清笑了一下,那一下像哭一樣,他無力麵對這個孩子,明明是他的兒子,對他卻用著最陌生疏離的眼神。

陸在清走的時候,一個人的背影特別落寞,楚歌轉身走進房間裏,客廳裏麵的人都一臉擔憂看著她,女人擦著眼淚笑了笑,“好了,就是個特別環節而已,蠟燭還沒吹滅呢。”

柴業將客廳燈光打開,楚歌臉上還沒收拾好的表情就這麼落入眾人的眼裏,她立刻伸手捂住臉,慌亂地拿餐巾紙擦眼淚,“我沒事的,繼續過生日吧?”

“楚歌。”

江凜坐在那裏歎了口氣,他身為陸在清的好友,也說不出什麼來替陸在清解釋,隻能道,“你就當陸在清過來送個禮物就好了,別的什麼都沒有,也別亂想,給自己增加壓力。”

楚歌搖搖頭,“沒關係,我沒有亂想,真的……”

楚星河在那裏拆禮物。

是剛剛陸在清最後伸手給的禮物,或許也是他最後麵對楚歌的勇氣。

小孩子不哭了,就紅著眼睛,像是泄憤一樣撕扯著包裝袋,到後來,楚歌道,“星河,我來吧。”

楚星河不依。

“星河。”

“楚星河。”

楚星河抬頭,小男孩還是有點委屈,那雙眼睛那麼大那麼澄澈,乍一眼。一如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楚歌,“我永遠叫楚星河對不對?我不想姓陸。”

這一句話,就令楚歌剛收好的眼淚一下子又決堤了,她知道在這麼多人麵前情緒崩潰不好看,隻能一邊笑一邊擦眼淚,然而更是這種姿態,讓看著她哭的幾個大男人覺得有點難過。

她那麼努力在堅強了,為什麼陸在清的存在就可以輕飄飄的,讓她丟盔棄甲呢?

後來楚星河不拆東西了,把沒拆完的禮物推到了楚歌麵前,楚歌坐下來,動作很輕地撕開了外麵的包裝紙。

然後,裏麵露出了一個相當細巧炫目的鑽石皇冠。

楚歌愣住了,看著這個小巧的皇冠,不知道為什麼心髒在那一瞬間驟然加快,而後血液開始逐漸滾燙起來。

上麵鑲滿了鑽石,一圈都是好幾克拉的整顆鑽石鑲在上麵,周圍是各種顏色的碎鑽,盤成了一個一個愛心,純銀的皇冠造型並不是那種精確到了每個角度都一樣的高標準,但是也因此可以看出來是手工定製的,一樣十分完美。

所有人都被這頂閃閃發光的鑽石皇冠愣住了。

榮澤指著上麵的一顆說,“靠……這不是當年參加拍賣的愛神之吻嗎?”

眾人紛紛一震,朝著榮澤指的最中間的一顆鑽石看過去,緊跟著就呼吸一滯。

名貴的鑽石從來不是通過什麼顏色什麼造型吹出來的價格,鑽石的最高級別就是兩個字。

純粹。

完全無色,沒有一絲雜質。

D級的愛神之吻,完美符合這些要求,世間稀有。

它的名字也很符合這個概念,愛情就應該像最高級的鑽石一樣,純粹,潔淨,沒有雜質,心無旁騖,隻為了你。

一顆恒久遠。

楚歌怔怔地看著這顆鑽石,她現在不是當初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楚歌,打拚了那麼久,也算是聽說過一些名貴珍惜物品的名聲,自然也知道愛神之吻的價格是她打工一輩子都買不起的。

所以楚歌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幾千萬的那顆鑽石嗎?”

再往上一點都要近億了。

一堆大男人哐當一下把楚歌擠開,圍在桌子邊上轉著圈兒觀賞那顆鑽石。

“真刺激啊……陸在清一下子花那麼大手筆?”

“估計他要沒錢了,過幾天肯定就要來跟我們借錢了。”

“嫖資都花在這上麵了差不多。”

“陸在清這人這麼摳門,居然舍得花錢。”

楚歌嗯了一下,“陸在清摳門嗎?”

“摳門啊!”江凜嗤之以鼻,就差扣個鼻屎再撇著嘴彈一彈了,“他最缺德的就是有一次睡完姑娘請她吃了一頓拉麵,然後撣撣衣服褲子走人了。”

楚歌大吃一驚!

“怎麼回事啊?”

好氣又好笑,“他不是不缺錢嗎?”

“誰跟你說有錢就大方的。”

江凜扣著桌麵,“越是真正有錢的,越摳門,知道嗎?因為他們每一筆錢都會算,不必要花的就不用花。錢是他們賺來的,花出去就要更物盡其用。或者說,有錢人的大方,是為了以後的入賬,比如和合作夥伴就這樣,絕對的大方好伐,就差上廁所給他們扶著幾幾了。”

楚歌一頓樂,可是又想起了陸在清帶她買衣服,好像從來沒在她麵前計較過錢。

江凜摸著下巴又感慨了一聲,“不過像陸在清這樣的,可能也不是精打細算,他可能是真的缺德和摳門。”

“……”

楚歌盯著眼前的那頂皇冠,忽然間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太貴重了,她實在沒辦法收下。

後來榮澤說,“誒,下麵還壓了一張紙條。”

幾個人眼睛一亮,楚歌把紙條從下麵抽了出來。

隻見到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排跟喝醉了一樣的字——

【送給你的,反正不是特意送來給你過生日的,愛要不要!不要還給我!貴!】

“……”眾人對著紙片一陣無語。

楚歌又看下麵一排小字,依舊醜得和上麵大字一樣不分上下。

【才不是我親手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不要誤解!我不可能做這種無聊的東西!反正就是給你了,我才不缺錢呢!】

這次的楚歌無語之餘腦門上還冒了一排問號。

然後她將沉甸甸的皇冠拖起來從下往上看,看見了裏麵一圈邊緣上歪歪扭扭刻著一排小字。

那麼醜的字一看就是陸在清自己刻上去的。

【LZQ&CG】

楚歌驀地一頓,原本隻是覺得好笑,可是現在盯著這排署名,一下子紅了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微信號,chugelzq。

想起了那些走投無路的愛情和期待。

楚歌這會心髒鈍鈍地疼,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尷尬地笑說,“陸……陸在清的字好醜啊。”

“你才知道啊?陸在清最醜的大概就是他的字了。”柴業在一邊以為楚歌是在開玩笑,就這麼直接接了梗過去,“從小到大就沒好看過,他媽逼著他書法練了幾年,過了幾年書法老師哭了,不幹了直接搬進深山老林去了。”

“……”

“我感覺這是陸在清自己做的。”

江凜托著下巴,“這麼醜,專業的鑲鑽師可做不出來。”

“署名了嗎?署名了的話就是陸在清做的。”榮澤道。

楚歌點點頭,“署名了。”

“那就是他做的。”

榮澤看了眼那個署名,差點笑噴,“媽呀,這麼醜的字為什麼要刻在皇冠上,陸在清這人腦子是不是被槍打過?”

周圍人都笑了,隻有楚歌在一片笑聲裏應付著,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她收下了皇冠,過了一個開開心心的生日,第二天卻主動聯係了陸在清。

******

——陸在清正嗑了半粒安眠藥睡得跟頭豬一樣,自從去楚歌生日被趕出來,他就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麵子裏子一並丟光了踩碎了,就差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於是回到家,他就磕了藥直接往床上一躺。

做夢吧,夢裏有楚歌。

陸如冰剛開始還滿臉期待,她覺得自己弟弟認認真真出馬去追一個女人,不可能存在追不到的事情,畢竟又帥又認真又想痛改前非的男人誰會拒絕?

老實人楚歌表示,我會。

陸在清回來開始興致就不大高,陸如冰看出來了,一臉遺憾地和自己爹媽搖搖頭,姚波和陸庭風歎了口氣,這是打了敗仗了。

出去的時候據說還拎著什麼必殺武器呢,這回回來這麼垂頭喪氣的,唉!也不知道人家有沒有把禮物收下。

陸庭風說,“準是楚歌不想原諒他。”

姚波不樂意了,貴婦人雙手交錯在一起,“哼,那禮物呢?我兒子送出去的,肯定不是什麼便宜的,要是不想原諒他,把禮物收下幹什麼!”

“你怎麼老是把人想那麼壞。”

陸庭風回嘴道,“那姑娘要是真的有心計,生了兒子就該問咱陸家要錢來了!人家一聲不吭白給我們帶孫子五年,你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便宜去?”

姚波又哼了一聲,“你怎麼替外人說話。”

“外人外人,萬一以後小陸娶進門了呢,那還是外人嗎?”

陸庭風立刻對著自己的老婆好好一頓勸,“這是小陸看上的女人,首先咱們不能就刁難姑娘,讓人家不敢來咱陸家了呀!她以後要是對你不孝敬,那你給她做規矩,我沒二話。”

“我看出來了,你也不是偏向外人,你就是偏向你小兒子!”

姚波指著自己的丈夫,“臭男人,你就是個想要傳宗接代的!”

“誒!”陸庭風頭大了,連忙哄道,“哪兒能呢,老婆,我都是為了你好呀,以後家裏和和氣氣的,不比天天婆媳吵架好過嗎?什麼比得上你呀?”

“你這張嘴!”姚波有點惱,又有點羞,“當著小孩兒的麵說什麼呢!”

陸如冰下一秒就學著江凜的流氓腔調吹了聲口哨,“我什麼都沒看見。”

“呸。”姚波家教嚴,就跟著道,“跟誰學的?口哨聲兒流裏流氣的。”

陸如冰把江凜供出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問江凜學的,您罵他去。”

“這孩子!”姚波嗔怪道,“看著一表人才的,私底下作風不會不好吧?”

陸如冰湊近了自己的母親,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您猜對了,還真不大好。”

“冰冰,咱們不能和那種人相處啊!”

陸如冰笑了,“他呢,私底下跟我弟弟似的,您說,還喜歡嗎?”

姚波噎著了。

過了一會她道,“你就是跟你爸約好了,一個怪我把小兒子寵壞了,一個怪我對未來兒媳婦不好,你們爺倆串通好了!”

“哎喲!哪兒敢呐我們的皇太後!”

陸如冰聽見了手機鈴聲,抬頭往樓上喊了一句,“小陸子接電話啊!手機不接,鈴聲都傳來樓下了!”

陸在清躺屍。

陸如冰框框拍了兩下紅木沙發的扶手,“小陸子!這兒不是你的私人公寓,你把電話接了,不然轟你出去,就說擾民了啊!”

陸在清的房門還是安靜的。

陸如冰衝上樓,一邊衝一邊道,“就不該讓他這幾天住咱家裏,把他趕回私人公寓去——”

一推開門,就看見陸在清睡眼朦朧地抓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然後對麵說了一句話,陸在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咆哮起來。

陸如冰嚇了一跳,陸在清啊了半分多鍾,然後道,“楚歌!!”

這倆字,姚波和陸庭風都跟著精神一震,走上樓梯,就聽見陸在清坐在床上,頂著一頭鳥窩,對著手機連連道,“後天下午是嗎?好的我知道了!要不要我來提前接你?啊不用了?啊你會開車了?什麼玩意兒一眨眼你都會開車了?不是……我是說,你真冰雪聰明,駕照都考出了。”

陸如冰硬是聽出了一身冷汗。

而後陸在清掛了電話,從鳥窩頭裏撥開眼前的劉海,找到自己的眼睛,扭頭看向門口站著整整齊齊的一家三口,“咋?上班打卡啊?”

陸如冰指著陸在清的手機,“剛剛給你打電話的,是楚歌?”

陸在清有點不好意思,“怎麼了!就是楚歌!意外嗎!”

“意外。”陸庭風說,“祖宗保佑,陸家有後了。”

姚波說,“是不是禮物比較貴重,人家心動了?”

陸如冰說,“可以啊清清,楚歌找你啥事兒,不會是把禮物還給你吧?話說後天可能會下雨,你出門記得帶傘。”

陸在清臉一拉,當場就不高興了,“你怎麼說話呢!就沒想你弟弟點好的嗎?”

陸如冰道,“你還好呢,你全身上下哪兒是好的?”

陸在清呲了呲牙,“長得好。”

“嘚瑟啥啊,胎投得好,好好孝敬爹媽吧。”陸如冰翻了個白眼,“起來!姐給你燙頭發,搞個蔡徐坤同款。”

“我不比他好看麼?”陸在清回頭反問自己站在門口的爹媽,陸如冰又將他的頭轉回去,“坐直了,我給你選衣服。”

“親姐姐,咱後天才見麵呢。”

“我就是給你準備後天的,提前準備出來,然後熏香,你懂什麼你?”

陸如冰丟了背心給陸在清,“去洗澡,出來我給你做麵部清潔護理!”

陸庭風說,“快!給他把腿毛剃了!不美觀!”

陸在清頭上的雞窩轟的一下豎起來了,“男人的尊嚴休想!”

姚波說,“我去給你泡蛋禁品,最近瘦了,都不健美了。”

當媽的一邊嫌棄楚歌,一邊說,“萬一人家姑娘是個喜新厭舊的呢,見你不帥了,就不要你了。不行,你得補回去。”

“就這兩天我也補不了多少吧……”陸在清看了一眼周圍的家人,愣住了,“你們都在指望我啊?”

“不然呢?”其餘人齊齊問道。

“我努力……”陸在清不知道為什麼,聲音頓了頓,隨後他低頭,看著自己手掌心的掌紋,而後緩緩將手指收攏。

楚歌……我真的隻想求你給我一次,重新接近你的機會。

******

然後當陸在清英俊瀟灑老樹逢春堪比國內一線小鮮肉一路招蜂引蝶坐在楚歌麵前的時候,楚歌把皇冠拿出來,往陸在清麵前一放。

他心裏就咯噔一下。

陸如冰這張開光嘴——

楚歌想說話,陸在清直接打住了。

“你想幹什麼?不會是想把這個玩意兒還我吧?”陸在清立刻道,“這麼醜的東西,倒貼我錢我都不要。何況我就是不要了,我才轉手給你的。”

楚歌愣了愣。

發現陸在清表情有點強撐。

她說,“原來不是你親手做的啊,那我收著沒有什麼意思,不然還留個心意……”

陸在清一改口風,“這麼漂亮當然是我親手做的!我做了半年多——”

話沒說完,陸在清嘎的一下愣住了。

而後他看向眼前的楚歌,隻見楚歌苦澀地笑了笑,將皇冠推了過去,“看來的確是你花了心思做的。不好意思,陸在清,我不能收。”

陸在清耳朵兩邊嗡嗡嗡地響,過了一會男人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套我話?楚歌你現在會套我的話了?”

楚歌沉默。

陸在清收緊了手指,五年後重逢,每一次麵對楚歌,似乎都是他輸。

是他驚慌失措,是他不懂招架,可是楚歌已經輕描淡寫地習慣了一切,哪怕眼前這個人,是她曾經深愛的人。

意識到這個的時候,陸在清的心,就這麼猛地一涼。

她一定是徹底不在乎了,才能這樣無所謂。

“皇冠你收回去吧,太貴重了,我聽榮澤他們議論,這個鑽石價格不低。”楚歌搖搖頭,“陸在清,你的心意我明白,隻是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所以……”

楚歌說這個話的時候,天邊猛地炸開了一道驚雷。

下雨了?

陸在清往外麵一看,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個時候下。

他姐姐是什麼神仙轉世到底!說什麼中什麼!

老天……老天都在看他的笑話嗎?

楚歌的話語被驚雷鎖吞沒,她又想重複一遍,可是看出她口型的陸在清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這個衝動的動作嚇得楚歌挪著椅子往後一步,又一下子拍開他的手。

陸在清紅著眼說,“不要說……不要說……”

他看懂了。

窗外的雨開始越下越大,砸在玻璃窗上,砸得陸在清一顆心左右晃,他直視眼前的楚歌,那個曾經被他看不起的女人。

現在的她,已經足夠成熟和理智了,他們之間的地位就像是一下子反轉,從當初的楚歌卑微,到現在了陸在清低聲下氣挽留。

命運都是一個輪回,所有你自己做下的孽,最後的惡果,都會回到你自己身上。

陸在清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也深刻明白了,有些人,哪怕去努力了,也可能挽不回。

楚歌站起來,聳聳肩笑了笑,“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

陸在清鼻子一酸,衝上前一把從背後抱住了楚歌的身影。

他手都在哆嗦了,餐廳裏眾目睽睽注視之下,他道,“楚歌……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楚歌紅了眼眶。

“我真的……以前傷害你,我也不懂怎麼挽回,但是我現在,我努力學。我肯定能成為配得上你的男人……”

這話,是從前楚歌心底的那些話。

楚歌無聲地笑,眼淚卻止不住落下。

“我也不該拿談戀愛的幌子來騙你,當初是我欺騙你,對不起……”陸在清知道楚歌急著要走,他如何舍得?

他半年多以前就開始做這個皇冠了,鬼使神差的,跟人學,跟人練。最後完成的時候,他因為不知道楚歌的生日,就一直藏著……

“有些事情,不是對不起能填補一切的。”楚歌聲音那麼淡,是經曆千番波折之後的麻木和蒼涼,配合著那些疾風驟雨的聲音,更加顯得冷漠,“陸在清,可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傻傻喜歡你的楚歌了。”

抱完之後不如鬆手,就當做大家從沒在一起過。

楚歌一根一根扳開了陸在清的手指,那個過程讓陸在清覺得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挖出來一樣。

那麼狠,那麼深。

他終是被人徹徹底底推開,而後看著楚歌的身影沒入雨幕,陸在清喉結上下動了一下,再說話的時候,已然是有些哭腔,“楚歌!”

楚歌頓了頓,沒回頭,在路邊攔了車就走。

不要走……陸在清丟下皇冠和服務員,追出餐廳,在大雨中踉蹌,暴雨劈睫,似乎能把他的靈魂劈裂,精心打扮的衣衫和頭發被淋作一灘狼狽的模樣,他分不清眼前的水是雨水還是什麼,隻知道楚歌要走了。

要走了。

他……他還沒來得及說,他喜歡她……

可是楚歌坐上車以後,回頭了。

摁下車窗。

她說,別追了,何必要在一起。

陸在清呆呆站在雨裏,雨水打濕他的頭發,順著他臉龐的輪廓往下滑,他愣愣地看著汽車紅色尾燈逐漸消失在了淅淅瀝瀝的雨幕中,直到最後一抹紅色都稀釋到看不見,他才後退幾步,差點腿一軟跌坐在一灘水裏。

這天下起了大雨,陸在清渾身濕漉漉回家的時候,推門而入,身後風雨跟隨他一起晃進了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屋子,他站在門口好一會,投下一道細細長長的黑影,就這麼盯著從自己發絲末梢滴下來的水珠,直到在門口積起了一小攤水漬。

陸在清站在那裏,有點不想走進去。

姚波和陸庭風在家裏熬了粥煲了湯,素雞切成一片一片的,生菜沙拉已經被拌好,他看著家裏人準備的一切,忽然間覺得一顆心有點涼。

他在門口立了好一會,家裏人走出來看見陸在清一身雨水,嚇了一跳,“清清!你這是怎麼了,下大雨也不會趕緊進來,你——”

姚波接下去的話都愣住了,說不出口了。

因為陸在清的表情太令人難過了。

那種想哭,卻又不得不撐著自己沒事,努力笑出來的表情,讓人有點無法相信會出現在陸在清臉上。

陸庭風過來看了一眼,平日裏自己小兒子青蔥似的,白白瘦瘦,現在就這麼渾身狼狽地回來,實在有點心疼。

雖然自己兒子當初幹得事情也不咋地,但是這會兒受罪的也是他自個兒,當父母的,總歸會心裏替兒子難過。

“你這是……”

陸在清晃了晃,站在門口,看著家裏餐桌上的熱氣,知道家裏人都在準備等他回來好好吃一頓晚飯。

他看著腳下的水漬和被水漬扭曲了的瓷磚地板,喃喃著,“爸,我好像挽不回楚歌了。”

陸庭風經曆過大風大浪那麼多,唯獨聽見自己小兒子這一句話,就覺得心一下子酸了。

“怎麼回事啊?”

他有點不敢相信,陸在清去的時候誠意十足,應該能懷著道歉和彌補的心情去的,這回來怎麼就這樣了,是楚歌心硬又拒絕了嗎?

他趕緊把兒子扶進來,“傷心難過也不能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呀,你這又是吹風又是淋雨的不怕得病嗎?”

“我不怕得病。”

陸在清踉蹌了一下,“但是我怕楚歌走。”

陸庭風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該努力都努力了,這說明啊,你和楚歌沒有緣分,兒子,咱算了吧,也不強求。”

說著陸庭風去替陸在清拎他手裏的袋子,“這是你之前送她的禮物麼?”

當爹的掏出來皇冠看了一眼,差點眼睛都被閃到了,他呼吸一滯,“這,這是你做的啊?”

陸在清扯了扯嘴皮,“很醜對不對?難怪她嫌棄。”

陸庭風聲音頓了頓,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麼,隔了一會他道,“也沒多醜吧,不過可能就鑽石亮眼了一點,這形狀……雖然送我我也不要……”

陸在清感覺這句話就像是壓垮他最後一根理智的稻草,陸庭風話音剛落,他整個人撲撲簌簌地抖了兩下,把他爸爸嚇得臉色都變了,“你這是怎麼了?”

陸在清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

再醒來的時候,周圍圍了一圈人,他愣了愣,想張嘴說話,嗓子是啞的,“你們都……幹嘛?”

“下大雨淋了個發高燒加上咽炎。”

江凜道,“牛逼啊,我第一次看見有人發燒能上四十度。”

葉天雙手抱在胸前靠在陸在清床尾,“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陸在清說,“楚歌……”

“楚歌回蘇黎世了都。”

榮澤看了一眼陸在清,“柴業送她回去的。”

哦,柴業。

回回都是他。

呸。

陸在清攥緊了手指,“那她……她知道了我病了嗎?”

眾人沉默了一下。

陸在清敏感地察覺到可能有情況,啞著嗓子多問了一句,“她知道?”

“她來看過你一次。”

葉天坦白,“我和她說了,陸在清跟你見麵完回去發高燒昏迷不醒,她就過來看你了。”

“那不是我像纏著她一樣嗎?”陸在清急了,眼眶都紅了,“怎麼能讓她——”

“楚歌什麼性子你不知道?”

榮澤自己給自己擰開了一瓶礦泉水,“她知道了你因為她受打擊所以生病了,肯定會過來看。這就是楚歌做人的道理,也是她的原則。過來看你,陪著你爸媽聊了會天,然後見你沒醒,就走了。”

陸在清喉嚨口都在發抖了,這都是什麼事啊!他最不想讓楚歌知道的,最尷尬的樣子,統統被楚歌知道了。

“她還跟我父母聊天了?!”陸在清追問,“她為什麼能這麼冷靜?她——她怎麼可以這樣?”

“還給你留了封信呢。”

葉天道,“枕頭底下,自個兒看。”

說是自個兒看,陸在清剛把信拆開,就感覺周圍一圈人猛地竄了上來。尤其是葉天,湊熱鬧速度比誰都快。

“幹什麼幹什麼……”

“哎呀拿來一起看看啊都是好兄弟——”

陸在清怒了,“我自個兒看!都給老子撒手!”

他看了一眼,信上也就寥寥數字。

【你能來我的生日我很意外,有點難過,也有很開心。因為這是你來參加的我的第一個生日,或許也是最後一個了。年少輕狂曾經帶給你和我都太多的牽扯煩惱,再次道歉,讓你掛念那麼久,或許我也有責任。那麼我對此能做出的最好反應就是徹底遠離,楚星河下個月會由你爸爸接回陸家,他的生日是四月九號,希望你能把他教成一個勇敢的大人,這是我的唯一願望,勿念。】

陸在清捏著信,感覺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

連楚星河都可以撒手不要了,楚歌,你的心可真狠啊……

陸在清喘了口氣,感覺要窒息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腳都哆嗦得厲害,楚歌認定了就不會回頭,他還有什麼機會去對楚歌說那些心裏話?

他想她留下來,他想和她一起生活……可是楚歌不想了,撇幹淨了一切關係。

陸在清笑得荒唐,卻紅了眼眶。

而後身邊有人伸出手來,緩緩遮住了陸在清的眼睛。

遮住他落下來的眼淚,直到房間裏壓抑又緩慢的哭聲逐漸偃旗息鼓……

陸在清病了,得了一場很重的病。

感冒發燒之後,他整個人瘦了很多,本來就高,現在更顯得有點虛弱,跟個病秧子似的,急得姚波又是中藥又是西藥,最後都上了針灸過來給陸在清看病。

陸在清高燒不退,這一病擊垮了他所有的勇氣和防禦,陸庭風也沒見過這麼失魂落魄的小兒子,跟丟了魂兒似的,眼裏一片空洞。

榮澤他們也來來回回看陸在清,勸了,不聽。也沒用。

醫生說陸在清這是自己想不開,鑽牛角尖了,後來給醫生坦白了一遍經過,醫生歎了口氣對陸在清說,“你就當是,你倆緣分不夠吧。”

陸在清不說話,就這麼沉默。

後來榮澤說,楚歌在國外又升職了,現在日子過得很好,聽說公司裏一直都有人追她,但是楚歌一心工作,踏實上進,沒有任何再談戀愛的想法。

陸在清一邊聽,一邊自己顧自己玩手機。他裝作一心玩手機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手機屏幕上卻出現了一排亂碼。

“你沒事吧?”

柴浩偶爾跟著榮澤過來一起看陸在清,看見他這樣如同行屍走肉地過日子,又覺得有些心疼,“唉,過去了都過去了,你老是緬懷過去,也沒什麼意思啊……”

陸在清這才從手機麵前抬起頭來,看著柴浩,喃喃著,“楚歌跟你,有保持聯係嗎?”

柴浩傻不拉幾地說,“啊,有啊,我一直都有跟楚歌保持聯係。”

陸在清的臉色更難看了,而後他又把頭低下去,看了眼日曆,輕聲道,“楚星河馬上就要回來了……”

原來這陣子,他一直在數日子。

這天夜裏陸在清又發起了低燒,姚波看著難受,小兒子這麼放不下一個女人,全家都跟著提心吊膽的,就怕哪天以陸在清這個狀態,出點事可怎麼辦。

大家覺得陸在清病的不是身體,是心。

一個禮拜後,陸在清的身體漸漸好轉,周圍人都鬆了口氣,可是他逐漸恢複了,眼神還是那樣,又空又黑。回去公司上班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換了個人,就沒見平時笑嘻嘻的陸總這麼冷漠過。

陸在清會在開完會以後一個人直愣愣地留在會議室裏好一會,看著光從旁邊落地窗透進來,他筆直地坐在椅子上,就這麼發著呆。

發著呆,似乎就能把時間給捱過去。楚歌離開他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尤為漫長難熬。

方城歎了口氣,敲了敲門,“陸總,您在這兒坐了快十分鍾了。”

陸在清回神,“我忘了。”

“我都以為你要打坐然後羽化成仙了……”方城嘟囔著,“您最近這是怎麼了?”

陸在清說,“在想楚歌。”

方城臉色詫異,“謔!少見你這麼……直率啊!”

陸在清回過頭去看了方城一眼,這才見方城絮絮叨叨著,“哎呀,陸總,您別這樣一幅到結局了的樣子,人生路還長呢,以後會發生什麼都說不準呢。”

陸在清撐著下巴,扭頭去看自己的助理,“小gay還挺會講哲學?”

“怎麼了?”方城上去拍了拍陸在清,“楚歌不是最近要……要把小少爺送過來給你嘛,你換個角度想,這其實等於在增加你倆之間的聯係呀?”

陸在清眼睛嗡的一亮,“怎麼說?”

“有了小少爺,你以後話題可就多了——孩兒感冒了,孩兒要開家長會了,孩兒過生日啊,學校裏開運動會啊——各種事情可以喊楚歌來出麵啊。”

陸在清呼吸一頓。

頭頂似乎炸開了一束煙花。

感覺原本一片漆黑的內心世界在瞬間被一束光亮燙穿,他眼睛微微睜大起來。

緊跟著他一下子按住了方城的肩膀,嚇得小白臉撲撲簌簌地抖,“陸總您想幹什麼?雖然我是你的屬下,但是你不能強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