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時羅清培叫她下去吃夜宵。
煮的麵條,放了點雞蛋和青菜葉,上麵還飄著點麻油,很香,看著也行。
羅耀新的手術方案出來了,安排在後天下午。
這一刀下去會是什麼結果都說不好,可能手術成功,患者扛過放化療反應,最後長命百歲。也或許轉個彎,直接加速生命消亡,而後者的可能性不可謂不大。
兩人都有點吃不下去了,羅清培近段時間應該都沒休息好,雙眼充血疲憊之色顯而易見。
很多事情放在人命關天的時候會變得無足輕重,她想到羅耀新往日對自己或嚴或慈的種種教育,在最後弱聲給自己孩子爭取機會的低微態度。
武音將那些蒙塵的過往一點一滴的扒開來攤在麵上仔細的做了一個對比。
然後她放下筷子,這時將自己心底始終搖擺不定的想法給按實了。
她首次直麵了兩人之間的問題,說:“上一輩的恩怨不在我們這,就不發表意見,至於三年前的那件事,由什麼導致你……我也差不多了解了,能理解你的衝動,而要原諒你的做法我覺得太為難我自己。”
羅清培認真的看著她,喉結滑動了下,等待宣判一般的保持沉默。
武音停頓了會,似在組織語言:“過不久我反正會參加一個設計比賽,比賽結果怎麼樣不知道,畢竟這麼久了,我也……就試試,這一塊會撿起來,你也不用再放心上了。”
好一會,武音才抬眼看向他,羅清培身軀略有僵硬,眼眶似更紅了。
“再吃點吧。”她說。
碗裏的麵還有大半,湯水都吸進去,黏糊糊一大坨,溫度倒還有一些。
武音挑著又吸溜了一口。
隨後她聽到羅清培說:“對不起。”
☆、第24章
武音聽到過無數譴責, 無數安慰,獨獨沒有道歉。
時過境遷的現在, 終於等到了。
武音胸口猛一緊,在擠壓著的恨與怨中冒出了孤零零一支委屈的幼苗, 迎風搖擺的杵在那, 卻也讓她瞬間熱了眼眶。
仿佛丟下一塊大石, 羅清培多年的積鬱有所消散,他說:“這話早該對你說的, 很可惜遲了三年, 但我很早就知道那時對你隻是遷怒。”
因為遷怒, 所以毀了武音執著多年的夢想, 毀了她原本最是鼎盛的青春。
武音埋著頭,狼狽的抽了下鼻子。
或許是晚上的原因,深夜總給人感性的錯覺, 當晚他們麵對麵而坐, 自然而然的話也多了些。
武音說了這幾年在工作上的糟心事,羅清培也聊了聊他在國外的見聞和難處,在彼此不存在的時間裏,他們原來都沒有過的很好。
就像跨過一個臨界點,兩人的關係相較之前拉近了很多。
羅耀新手術那會,除了家裏人,也另外來了幾個關係交好的朋友。
對於外人而言除了勸慰也沒有別的話更適合說。
手術持續了五個多小時, 之後進了加護病房。
後續治療由於羅耀新的年齡體質受限,醫生並不建議進行放化療, 轉而由中醫保守治療。
好在恢複的還算可以。
近一個月後,羅耀新出院回家,同時要求羅清培和武音也一同搬回去。
“你們能這樣盡釋前嫌算不算因禍得福?”張雅菲攀著武音一起進電梯,按了樓層後看著上方跳動的數字繼續說,“說實話,你能想開也挺好的,你們跟別人不同,畢竟是這麼一家子人,哪怕沒血緣,總歸要有所牽扯,撇再幹淨又能幹淨到哪去?尤其羅清培還沒那個要撇幹淨的心。”
出了大門,羅清培已經等著了,一起去了公寓搬東西,兩趟下來也就搬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