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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百二十七章 密議(1 / 3)

涼風瑟瑟,晚菊迎霜,黃葉紛紛飄落,點綴秋末冬初時節蕭條的景象。夕陽西沉,晚霞繚繞,桔色的餘輝浸染晚秋的寒涼,青藍的夜幕在天地之間漸漸拉開。

勝戰侯府西北角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林後麵有一座僻靜隱秘的院落,是祭奠沐家先祖的靈堂。那座院落有專人把守,標明生人勿近,令那個地方落顯得詭異而神秘。即使那座院落有不尋常的動靜,下人們看到,也會遠遠躲開。

此時,夜幕降臨,那座院子裏冒出火光,焦糊的氣味在樹林中彌散。火光劃開夜色,帶著火星的灰燼升騰而起,散發出點點溫暖,卻在頃刻間消逝了。

十月一,送寒衣,這是瀛州大陸沿襲多年的習俗。每年農曆的十月初一,人們祭奠亡靈,給他們燒禦寒的衣物,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感受到前生的溫暖。

今天是十月初一,有一些仆人在樹林裏給先人燒寒衣紙錢,看到西北角的院子裏有火光,都趕緊離開了,令那座院落看上去更加神秘怪異。

慧寧公主坐在院子正中,腳下擺著一個碩大的火盆,火盆裏正冒出交織著青煙的暗黃色的火光。她不時往火盆裏扔紙張、絲帕等物品,又輕輕撥弄火盆,嘴裏念念有詞。她時悲時喜,時哭時笑,時嗔時怨,臉上的表情古怪而豐富。

自沐程風被害身死到現在,已有十幾年了,她每逢清明節、中元節、寒衣節及逢年過節或屬於他們的紀念日,她都會給沐程風燒紙錢、送衣物祭奠,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過上富裕安康的日子,不再象今生這般活在痛恨與淒楚中。

當她得知她給一個活人燒了那麼多東西時,她發現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

玉嬤嬤輕手輕腳走過來,給慧寧公主披上夾棉披風,低聲說:“長公主,時候不早,天又很涼,我們也該回去了。您那晚淋了雨,昏迷了五六天,這兩天剛好一些,要是再著了涼,恐怕病情會加重,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呀!”

“保重身體,我為什麼要保重身體?為誰保重身體?”慧寧公主的語氣充滿幽怨和悲淒,臉上流露出自嘲傷感的笑容,“這些年,我時時保重身體,日日攢足精神,就怕自己病倒了,好多東西也都無法再支撐下去。現在,我發現自己很傻,真的很傻,我天天這麼辛苦為了誰?到頭來,我還不是一無所有?”

“長公主保重身體當然是為了您自己,也為了皇上,為了大秦皇朝,為了侯爺和郡主。”玉嬤嬤一口氣說完,停頓片刻,又說:“長公主這些年確實辛苦,可黃天不負有心人,也回報了您,您不是一無所有,您有……”

“有什麼?我還有什麼?”慧寧公主一臉急切看著玉嬤嬤,等待她的回答。

玉嬤嬤本想說你有滔天的權勢,你有大秦的江山,你有臣民的敬仰。可她見慧寧公主臉色不對勁,不敢再說,有些話,越是心腹之人,就越不能隨便說。

慧寧公主隻是護國長公主,還不是皇上,那些屬於上位者一個人的東西,即使她實際擁有,也不能說出來,一旦嘴快,就有可能犯了忌諱,禍從口出。

“我有什麼?本宮還有什麼?”慧寧公主又問了一遍,聲音很低,語氣更急。

“長公主還有侯爺、還有郡主,他們都是長公主血脈相連的至親。”玉嬤嬤不便說慧寧公主在朝中的勢力,隻說她的兒女,想用親情暖化她。

“對呀!本宮還有兒女,血脈相連的兒女。澈兒,我的澈兒,我舍命生下來的好兒子,真是好兒子。”慧寧公主搖頭冷笑,臉上布滿哀傷和惱恨,“別說我是他親娘,就是他還把我養母,也不能這麼對我,他怎能這麼對我?”

看到慧寧公主用力敲打火盆,痛哭出聲,玉嬤嬤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卻不知該怎麼勸她。見她敲得火星四濺,玉嬤嬤趕緊抓住她的手,慧寧公主順勢靠在玉嬤嬤懷中,放聲大哭。那哭聲飽含淒涼和無助,好像一個找不到親人又走投無路的孩子。玉嬤嬤拍著慧寧公主的肩膀歎氣,也真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了。

慧寧公主接到暗衛密報,得知濟真堂的歸真就是被流放到西北省、消失了多年的太醫柏輕寒,就匆忙趕去,想揭掉歸真的偽裝。當年,她與柏輕寒之間閑隙怨恨很深,多年之後再見,怨恨有增無減,她想殺掉歸真。歸真為了保住自己的命,提出交換條件,把當年如何救下沐程風等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她心中思潮翻滾,多種相反的情緒交織在心底,她不知該如何去表現、去發泄。歸真惡意報複式地刺激了她幾句,她就昏過去了,醒來之後就呈現出瘋癲狀態。在雨中哭笑奔跑,直至昏倒,又發熱昏迷了五六天,這幾天剛好起來。

聽說沐程風還活著,隻是換了一張臉,慧寧公主驚詫到不可置信,又驚喜到無以複加。隻要人還在,一切都有可能,她灰燼堆聚的心底升騰起希望。可明明老程恢複了記憶,又跟她有過幾麵之緣,卻與她對麵不相認,任她活在痛楚愧疚中。這幾天,隻要想到這些,她的心好象破碎透風一般痛楚冰涼。

她知道沐程風想為沐氏一族報仇雪恨,也知道他恨秦氏的皇權恨到想殺戮、想毀滅。而秦氏的皇權正是她費盡心力經營和維係的東西,不允許任何存有不良心思。她和沐程風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對立,經年未變,不管彼此心中有多少苦。

最讓她生氣的是沐元澈知道沐程風還活著,且父子相認,卻一直瞞著她。連親生兒子都不與她交心,不信任她,她感覺自己活得很失敗、很狼狽。

清醒之後,她就一直在回憶、在琢磨,心中諸多情緒被惱恨和失望取代,又摻雜著不甘。她認為沐程風應該與她相認,即使不原諒她,也要說清楚,不該用冷暴力折磨她,何況她當年並不是成心謀害。思來想去,她也恨上了沐元澈,她認為沐元澈應該把實情告訴她,應該跟她這個娘親近,而冷落多年不見的爹。

好半天,慧寧公主才止住哭聲,仍不住抽泣,“為了他,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竟然跟我不一條心,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他……”

慧寧公主譴責沐元澈跟她這個娘不一心,自然而然就怪上了沈妍這媳婦。當年,沈妍和歸真一起救下老程,沈妍比歸真精明,應該早就察覺到老程有非同常人的經曆。沈妍和她彼此欣賞,卻不會和她交心,連她安插在沈妍身邊的暗線都沒稟報過關於老程的消息。可見沈妍對老程的事情很謹慎,連心腹下人都不知情。

“他們都騙我,合夥騙我,他們……”慧寧公主話沒說完就泣不成聲了,此時,她不再是權傾天下的護國長公主,而成了骨灰級怨婦,對每個人都生了怨。

玉嬤嬤見慧寧公主如此傷心,也陪著哽咽落淚,“侯爺過兩天就回京了,等他回來,長公主問問他,侯爺是赤心灑脫之人,母子之間還有什麼事說不開?”

“哼哼!他們聯手騙我,就別怪我不真心誠意對他們。”慧寧公主越想越覺得別人對不起,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每一句都流露同賭氣的意味。

此時的慧寧公主不隻是一個資深怨婦,還象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她把她儲藏在記憶中的事情都翻了一遍,覺得每一個人都有虧於她,越想越不平衡。回想婆婆媽媽的瑣事,她的冷靜、睿智、深沉消失不見,敏感卻強烈到無以複加。

這並不是她性格的改變,而是受了刺激,心思百轉間,對許多事情的想法和看法也產生了變化。麵對玉嬤嬤這最親近的人,她就想撕盡偽裝,痛快發泄一番。

人很多時候都具備雙重性格,尤其是女人,就看哪一重性格占上風了。

慧寧公主年近四旬,象她這種經曆過大風大浪、承受過致命壓力的人,更年期提前很正常。象她這樣一反常態,很恣意地鬧脾氣,就是更年期並發症的征兆。

玉嬤嬤又勸了慧寧公主很久,直到夜色黑透,她們才回承恩伯府。慧寧公主平靜了一夜,第二天,她又變回了精明深沉、殺伐決斷的護國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