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大結局(三)(1 / 3)

冷風呼嘯,卷起鵝毛般的雪片漫天紛飛,天與地之間充斥著灰暗的蒼茫。

沈妍裹著厚厚的裘氅臨窗而立,透過玻璃凝望窗外,不時長歎一聲,臉上充滿鬱色。窗外,幾樹紅梅爛漫盛放,那濃重的豔色看到沈妍眼中卻是無力的蒼白。

“夫人,您坐下吧!站得太久腿又要腫了。”

“什麼時辰了?”沈妍坐到軟椅上,掀起裘氅的下擺蓋到肚子上,雙手輕輕摸撫,眼睛又投向窗外,一聲長歎,她的眼角浸出晶瑩的淚滴。

“巳時正刻。”黃精知道沈妍這幾天很難受,小心翼翼遞給她一杯奶酪,又輕聲說:“木香和艾葉到梅園采梅花了,蘇嬤嬤說要給夫人做紅梅水晶糕吃。”

沈妍沒有一點胃口,但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必須強迫自己吃東西,供給他們營養,“我想到梅園走走,來了映梅軒幾次,還沒到梅園賞過梅花呢。”

黃精想出語阻攔,看到白芷站在門口朝她使眼色,她趕緊答應了。兩個丫頭幫沈妍穿戴嚴實,又叫了幾個婆子掃雪開路,主仆幾人冒雪去了梅園。

今天是沐元澈迎娶徐慕繡做平妻的喜日,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老天也跟著湊熱鬧,昨天晴得很好,沒想到今天清晨開始下雪,到現在都下得昏天暗地了。

三天前,皇上下了一道聖旨,是給沈妍的。大致意思就是說沐元澈要娶平妻了,勝戰侯府瑣事很多,不利於沈妍安胎,讓沈妍到宮裏去休養安胎。

聖旨還沒下來,白賢妃就得到了小道消息,急忙派人出來給沈妍送信,讓沈妍想最穩妥的理由拒絕進宮,否則凶多吉少。不用白賢妃說,沈妍也知道皇上讓她進宮安胎本身就沒安好心,再厲害的羊進了狼窩想全身而退也萬難。

傳旨太監帶來了車駕,傳完聖旨,不容沈妍推脫,就要接她入宮。沐元澈要進宮見皇上,被沈妍攔住了,皇上下這道聖旨,就有最合理的理由。沐元澈進宮也會無功而返,說不定還會被皇上等人揪住把柄,有去無返。

皇上下聖旨,就堵死了他們的退路和進路,兩人一時都不到最好的辦法。正當他們萬般為難、無計可施之際,金財神從天而降,幫了他們的大忙。

年底了,濟真堂和生產間都要對賬清賬,非沈妍參與不可。皇上若敢跟金財神爭人,楚國駐大秦的外交官肯定會逼著大秦朝廷連本帶利還銀子。皇上惹不起金財神,但還是以不讓沈妍操勞為由,讓她離開勝戰侯府,住到外麵去。

引鳳居離勝戰侯府太遠,沈妍怕一旦有事不方便照應,就住進了沐元澈在太學附近的外宅映梅軒,同濟真堂和勝戰侯府都離得不遠。

皇權至尊至上的社會形態,不管那個坐皇位的人多麼無能、多麼糟糕,他的話也是金科玉律。就算是不反抗,也會一不小心被有心之人扣上大不敬或欺君重罪的帽子。滿門抄斬、血染長街,還不是上位者的一句話嗎?

每每想到這些,沈妍心中就積聚著一口濃厚的鬱氣,吐不出,也咽不下。

“山橙和龍葵有消息傳來嗎?也不知道侯爺情緒怎麼樣。”

“夫人放心,侯爺也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千軍萬馬都能帥,不會有事的。”

沈妍搖頭暗歎,沒再說什麼,心一直懸著,總也放不下。正因沐元澈曾統帥千軍萬馬,一朝虎落平陽被犬欺,才會有極大的心理落差,很容易出事。

慧寧公主死後,皇上沒急著清算沐元澈和慧寧公主提拔的人。這並不是皇上恩怨分明、大人大量,而是他在等機會,一個把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現在,皇上和徐慕軒等人已經布好了雷區,逼著沐元澈走進去。沐元澈必須萬分小心、極盡能事的隱忍,否則一旦踩到雷,等到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沈妍得項懷安教導,也看清了朝堂的局勢,勸沐元澈做小伏低忍耐,等她生下孩子再從長計議。她最擔心的就是沐元澈忍不住,會暴發反抗,惹來大禍。

“白芷,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嗎?”

“夫人放心,左皇子的人可用可靠,又有黃芪和忍冬親自安排,萬無一失。”

沈妍點點頭,隻要人安排好,徐慕繡就沒機會進勝戰侯府的大門了。有徐瑞雲與人通奸做前科,今天的事一出,徐慕繡有可能被直接抬進庵堂寺院。

此計狠毒,但沈妍並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那隻能說徐慕繡命不好。對於覬覦她丈夫的女人,她手下留情才是蠢人呢,哪怕沐元澈一點都不喜歡也一樣。

從門第出身來說,徐慕繡也是名門淑媛,隻是被徐家二房的名聲帶累了。被五皇子退婚之後,她的婚事就耽誤下了,到現在都成老姑娘了。她一直對沐元澈有心,成了老姑娘還能嫁給心怡之人,哪怕是做平妻,對她來說都是天上掉下的金餡餅。有聖旨指婚,她歡天喜地,也樂得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龐貴妃和端華公主等人積極促成這件事是想看沈妍的熱鬧,讓沈妍憋屈痛楚,她們才暢快。繼而,她們也想通過徐慕繡的手謀害沈妍,達到自己的目的。

皇上橫插一杠給沐元澈指婚,被龐貴妃等人慫恿隻是因由之一。除此之外,他還另有目的。他要逼迫沐元澈,試探沐元澈的底限,這也是帝王心術。別看皇上昏庸,沒有大智慧、大謀略,一些小算計、小手段還是不少的。

慧寧公主是被皇上指使下人毒死的,不管徐慕軒等人如何為皇上開脫,皇上的狠毒可見一斑。慧寧公主死後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而沐元澈一直隱忍。但皇上對他並不放心,怕他有朝一日會報複,早就有斬草除根之心。

沐元澈有莫大的軍功在身,又有丹書鐵券,隻要不是謀反叛國的重罪,皇上不能要他的命,徐慕軒等人都清楚這個事實。所以,他們要逼沐元澈,把他逼到絕境,讓他受盡侮辱折磨,最好逼得他謀反叛國,他們就能理所當然除掉他了。

梅園中,枝椏如虯,紅梅怒放,滿園豔色點亮漫天風雪,一片丹心向陽開。

沈妍摘了一朵梅花聞了聞,清寒的香氣沁入肺腑,令人神清氣爽。肚子裏的兩個小家夥感受到沈妍的煩悶壓力,這幾天一直安安靜靜。聞到梅花香,他們就活躍起來了,先是試探著輕輕踢打,很快就撞來撞去,翻起了跟鬥。

笑容悄然爬上沈妍的麵頰,她雙手撫著肚子,又忍不住一聲長歎。她現在懷有孩子,好多事情不方便去做,她要再忍耐幾個月,等她的孩子生下來。她秉性並不惡毒,隻是有恩必報,有仇也會必報,隻是現在時機還未到。

……

迎親送嫁的隊伍在肆虐的風雪中蹣跚而行,十裏紅妝在一片蒼茫的天地中異常突兀。老天成心為難在朝堂風頭正勁的武烈侯府,這時候,風雪異常猛烈。

徐慕繡雖說是嫁給沐元澈做平妻,可有聖旨指婚,龐貴妃又下懿旨準許徐慕繡使用正妻專用的正紅色,她的行頭妝扮連同嫁妝都遵循了正妻的標準。

武烈侯府為嫁徐慕繡這個嫡支嫡長女,準備得很周全,就是想辦一場超越正妻的隆重風光的婚禮。可惜,老天不給徐家麵子,非來一場寒風冷雪,導致徐家費盡心思準備的婚禮舉行得很尷尬,連看熱鬧的人都很少。徐家怕丟臉麵,就花錢雇用了許多流民乞丐,裝成看熱鬧的人混到人群中充數,說一些吉利討喜的話。

沐元澈按迎娶平妻的標準迎親,隻帶了沐功沐成,還有女扮男妝的山橙、龍葵和半夏。聖旨壓著讓沐元澈到徐家迎娶,沐元澈沒辦法,原本隻打算帶沐功和沐成。沈妍讓山橙三人扮成男妝同去,就是讓她們時刻提醒沐元澈忍耐。

山橙搓著手呼了口氣,低聲問:“龍葵,看到黃芪了嗎?什麼時候開始?”

龍葵裹緊棉氅搖了搖頭,“沒看到,不是約定在前麵那個路口嗎?你再忍耐一會兒,還有十幾丈就到了,半夏已經發了暗號,估計她們在前麵等著呢。”

半夏抬了抬手,說:“黃芪姐姐和忍冬就在那邊的人群裏,她們都扮成看熱鬧的人了,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早一會兒也沒事,實在太冷了。”

山橙和龍葵一起點頭,“你給她們發信號,早開始早結束。”

沐元澈騎著馬走在迎親隊伍最前麵,聽到山橙三人低聲議論,就衝她們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沈妍有什麼計劃,但不管沈妍要做什麼,他都會全力配合。

黃芪和忍冬接到半夏的信號,兩人低語幾句,給旁邊幾個人使了眼色。那幾個人衝她們點了點頭,剛準備開始,就見一隊車馬朝這邊奔馳而來。地麵上的雪很厚,馬蹄車輪經過,聲音不大,但遠遠就能看出這隊車馬來得很急。

“聖旨到——勝戰侯沈元澈接旨。”

這段時間,沐元澈受到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冷落、嘲笑和白眼都成了家常便飯,他強迫自己忍。現在,還要被聖旨壓著娶徐慕繡為平妻,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又有聖旨來了,他不知道是什麼,但他知道這是皇上等人新一輪的挑釁。

沐元澈暗暗咬了咬牙,滿麵陰沉消失,換了一副平靜的表情。他活動了一下凍僵的身體,跳下馬,慢慢彎腰,準備跪地接旨。看到來傳旨的是徐慕軒,他騰得一下站直身體,緊緊抓住馬鞍,冷眼注視徐慕軒,眼底閃過濃鬱的戾氣。

一陣疾速的冷風吹來,卷起地上的雪片,與空中的雪花交織紛飛。這一陣風雪過去之後,低迷的天好像一下抬高了很多,雪停了,風也變小了。

徐慕軒剛下車,就趕上那一陣風雪,他沒駐足、沒退後,頂著風雪朝沐元澈走去,臉上密布狠厲的輕蔑。風雪過後,他冷哼一聲,撣掉身上的雪,打開聖旨。

山橙給沐功沐成使了眼色,沐功沐成無奈皺眉,趕緊上前扶沐元澈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勝戰侯沈元澈休掉沈氏,扶徐氏為正妻,欽此。”

徐慕軒合上聖旨,一隻手遞給沐元澈,笑意吟吟說:“沐侯爺,接旨吧!”

沐元澈聽到這道聖旨,並沒用很驚詫,仿佛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甩開沐功沐成,站直身體,怒視徐慕軒,“這又是你進了饞言吧?你究竟想幹什麼?”

“這是皇上的英明決策,你竟敢說是別人進了饞言,這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不要以為你有軍功在身,你有丹書鐵券護衛,皇上就奈何不了你。”徐慕軒說話的聲音很高,隨著他慢慢走近沐元澈,聲音也壓低了,“你問我究竟想幹什麼?嗬嗬,那我就告訴你,你要聽清楚。自古以來,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都以命去報,你做過什麼,你也知道。所以,你必須死,還要死得很慘。”

慧寧公主的死雖說是皇上指使人毒害所致,徐慕軒讒言慫恿、設計謀害也起了極強的推動作用。到現在,沐元澈才明白徐慕軒鼓動皇上對慧寧公主下手,實際是想砍掉慧寧公主這個大樹,繼而來對付他,置他於死地。

徐慕軒讓他死的理由很簡單,簡單到令他啼笑皆非,又恨得咬牙切齒。徐慕軒費盡心機,就為報奪妻之恨,他奪了徐慕軒的妻嗎?一而再、再而三鬧騰,最終提出退親的也是徐家,沈妍是被棄之人,怎麼就能成了他奪妻了?

之前,以沐元澈灑脫率真的性情,想不通徐慕軒的心思,也不明白徐慕軒為什麼會恨他入骨。現在,他才知道因由,責怪自己後知後覺,但並不覺得自己虧欠於誰。徐慕軒又出陰招,他必須拆招迎戰,這與他一再的忍耐背道而馳。

“沈侯爺,接旨吧!”徐慕軒一臉陰笑,衝沐元澈抖了抖聖旨,又衝隨從擺了擺手,“給沈侯爺準備筆墨紙硯,皇上還等著看沈侯爺給沈氏的休書呢。”

隨從端來一隻托盤,上麵擺有筆墨紙硯,顯得是早就準備好的。徐慕軒把聖旨放到托盤上,親自端著托盤朝沐元澈走來,滿臉冷嘲催促沐元澈接旨寫休書。

沐元澈踉蹌後退幾步,銀牙咬碎,嘴角淌出血跡。他五髒六腑湧動怒火,若不發泄出來,這一腔的怒火就要反他燒毀烤化。沈妍一再告戒他忍耐,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氣,至少要忍到他們的孩子出世,讓孩子看看這一方天地。

別的事他都可以忍,但休掉沈妍,這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接受的事。皇權高壓、小人得誌,他感覺自己已忍到極限,已忍無可忍。如果再忍下去,等待他的就是毀滅,他毀滅了,又如何保護他的妻兒?如何為他的生母報仇?

徐慕軒見沐元澈氣急,忍不住冷笑出聲,“沈侯爺,趕緊接旨寫……”

沐元澈抬起腳踹向徐慕軒的胸口,順手抽到腰間軟劍,指向天空。徐慕軒沒想到現在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沐元澈竟敢對他這新晉的一等侯、皇上最寵信的心腹之臣動腳。他始料不及,手中托盤裏的聖旨和筆墨紙硯都掉到地上。他身體飛出幾步遠,摔落在地,又滑出去一丈多遠,撞到馬車上,才很狼狽地停下來。

端華公主同徐家人一起給徐慕繡送嫁,聽到聖旨說讓休掉沈妍,她就下車來看熱鬧。見徐慕軒被踹,她大光其火,舞動蛟皮鞭,想抽打沐元澈。看到沐元澈手中的軟劍寒光閃閃,她心裏哆嗦了一下,趕緊去扶徐慕軒。

“駙馬、駙馬,你怎麼樣?”

徐慕軒嘔出一口鮮血,臉上流露出如寒冰般的冷笑,他推開端華公主,扶著馬車搖搖晃晃,抬高聲音說:“沈元澈不按旨給沈氏寫休書、立徐氏為正妻,就是抗旨不遵,罪同欺君。他毆打朝廷命官,毀壞汙染聖旨,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他撥劍相向,要刺殺皇上最寵愛的端華公主,就是蓄意謀反。”

一個隨從捧著聖旨和筆墨紙硯交給徐慕軒,明黃色的聖旨上沾滿的墨跡,又被撕成了碎條。那個隨從鐵嘴鋼牙,一口咬定聖旨是沐元澈撕碎的。

端華公主一看徐慕軒毒計要成,得意猖狂,指著沐元澈破口大罵,侮辱的人卻是沈妍。那姿勢、那神態,活象一個潑婦,好像沐元澈真的刺殺她了一樣。

“沈元澈,這麼多人都見證了你的罪名,你還有什麼話說?”徐慕軒冷哼一聲,又說:“丹書鐵券等同免死金牌,但不能救謀反叛國之人,這是大秦皇朝的祖訓。皇上已給本侯下了暗旨,隻要你有蓄意謀反的嫌疑,就殺無赦。”

謀反、又是謀反,沐元澈聽到這個罪名,就好像有魔音在耳邊震響,致使他再也不能平靜。當年,先皇給沐氏一族定罪也是裏通外國、蓄意謀反,滅了沐氏一族滿門。無獨有偶,當今皇上又給他定下了謀反之罪,看來也想滅他滿門了。

君不正,臣投外國,逼入絕境,為了活命,順民忠良也會反。

沐元澈很清楚皇上和徐慕軒等人都想讓他死,他不想乖乖赴死,就要殺出一條活路。他反了,他的妻兒怎麼辦?而今,他們是她唯一的牽掛。

“侯爺、侯爺。”徐慕繡不顧喜娘阻攔,從花轎裏下來,手裏抓著繡有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朝沐元澈跑來,“侯爺,沈妍就是個下賤無比的賤人,隻要你休掉她,扶我為正妻,我會求哥哥、求祖父向皇上說情,證明你並未謀反。蓄意謀反的是沈妍,是她逼你的,保住你自己,把沈妍那個賤人碎屍萬……”

徐慕繡想說把沈妍碎屍萬段,夠恨、夠狠、夠毒。可她還差一個“段”字沒說完,再說就要等到下輩子了,還要保證她下輩子也能托生成人的話。

因為就在她那句話將要說完時,她的腦袋已經離開身體,飛出去了。她的身體仍然直立,過了一會兒,她的身體抽搐了幾下,才倒在雪地裏,血噴流而出。

所有的人看到徐慕繡屍首分離,鮮血四濺,都嚇呆了,膽小的當場昏死。時間好像在那一刻靜止了,呼嘯的寒風都無聲無息,如同凍結了一般。

沐元澈挺身直立,仗劍向天,鮮血滴落沿著劍韌滴落。他神情淡然沉靜,此時,在他眼中根本沒有該死與不該死的界限,也沒有對生與死的憐憫。他征戰疆場多年,每次出征之前都會用死刑犯祭旗祭天,浴血沙場、見慣馬革裹屍的人無所謂血腥和野蠻。今天,他殺死徐慕繡也是血祭,這次的血祭是開始,也是結束。

他要用鮮血祭奠沐氏一族八十幾條人命的血海深仇,祭奠他的父親近十年徘徊在人獸邊緣、生不如死的日子,祭奠他的母親為這個皇朝嘔心瀝血、最終慘不忍睹的下場,也祭奠他自己忠君衛國多年、最終背上蓄意謀反的罪名。

本身,他對徐慕繡並無惡感,但也不會因為徐慕繡死在他的劍下而愧疚,他不是誤殺。若說徐慕繡隻是仇恨沈妍,想做他的正妻,夥同這些人逼迫他而錯不致死。那麼,沐家滅門慘案中那些慘死的孩童呢?垂髻赤子,又有何罪?

當年,若不是鬆陽郡主勾結左天佑,給先皇提供沐家所謂有罪證,沐家怎麼會被滅門?現在,他殺死鬆陽郡主就象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可即使殺了鬆陽郡主也不能為沐氏一族雪洗冤屈,所以才容鬆陽郡主苟活至今。如今,徐慕軒幾次觸犯他的底限,別說殺徐家一個人,就是滅徐家滿門,他也不覺得為過。

“侯爺,這……”山橙、龍葵和半夏都著急驚慌,但她們並不是害怕,她們都出身金翎衛訓練營,見慣了生死,早已漠然了。沈妍讓她們跟隨沐元澈,就是想時刻提醒沐元澈為了妻兒忍耐,沐元澈沒忍住,就是她們失職。

“你們走,快走,盡全力保護夫人。”生死關頭,沐元澈的語氣很淡定。

“我們……”山橙和龍葵互看一眼,心中沒了主意。

“現在開始也行。”半夏反應最快,沒容山橙和龍葵多想,她就發出了信號。

山橙和龍葵見半夏發出信號,互相點了點頭,也開始按沈妍和計劃做準備。

徐慕繡的人頭飛出去,很會找地方,一下子就落到了端華公主懷裏。端華公主沾了滿手血,一聲慘叫,把人頭丟出去,就昏倒了。她身體滑倒,順勢帶倒了徐慕軒,人頭不偏不歪,落到徐慕軒的心窩上,嚇得一聲驚叫,趕緊跳起來了。

徐慕軒是文官出身,費盡心機想報仇,朝堂的陰謀算計少不了他。但流血死亡他經曆得不多,尤其是現在,一個與朝夕相見的人就活生生死在他了麵前。但現在的情景由不得他膽怯,這對於他是個機會,他也不會為徐慕繡的死傷心。

他剛到京城時,海氏仇恨他這個外室庶子,極盡能事地冷遇虐待,同父異母的徐慕繡也看不起他。徐慕繡死了,海氏會生不如死,他高興還來不及。

“快去稟報皇上,沈元澈殺了皇上指給他的正妻,抗旨不遵,蓄意謀反,速速調禦林軍來截殺。”徐慕軒麵帶冷笑發號施令,語氣中透出狠厲的快慰。

沐元澈搖了搖頭,撕下衣衫的下擺擦拭劍上的鮮血,好像徐慕軒的話與他無關一樣。事到如今,他無須再忍耐,快意恩仇即使後果不堪設想,他也要一試。

“侯爺,禦林軍要是來了,你會寡不敵眾。”打扮成小廝模樣的黃芪從人群中出來,歎了口氣,說:“夫人說若有不測就到順天府報案,你看……”

“你們按夫人的計劃行事,與我不衝突。”

黃芪點點頭,抓住龍葵,“這裏你腳程最快,你去順天府,一定請項大人來。”

龍葵應聲離開,黃芪又和山橙及半夏等人商量幾句,約好暗號,分頭行事。

“沐功,你們去順天府報案,就說我殺了徐侯爺和他妹妹,快點。”沐元澈挺劍直逼徐慕軒,就在這時,幾道劍光飛來,架到徐慕軒和端華公主脖子上。

兩個身材高大的女孩一個象提死狗一樣提著端華公主,另一個抓住徐慕軒的衣領,幾個普通人打扮的男子手持長劍把徐慕軒的隨從也都控製了。

端華公主剛才被嚇昏了,又被凍醒了。她剛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被人提到半空中,又看到幾把劍架在她脖子上,她一聲尖叫,又昏死過去了。

“侯爺,是十五和十六。”半夏又驚又喜,趕緊衝他們招手。

沐元澈眉頭微皺,半夏、忍冬和十三、十四及十五、十六都是當今皇上登基後慧寧公主才培養的暗衛,武功高強自不必說,每個人都有拿手的絕技。慧寧公主先逝,沒想到她們和其他暗衛還在京城活動,有他們在,確實能成他的幫手。

徐慕軒被控製,並沒有表現出害怕,他冷哼一聲,高聲說:“沈元澈,看來你真有謀反之心,說你蓄意並不是莫須有的罪名,你已死路一條,還……”

“繡兒呀!我的繡兒呀!”一個男子高亢的哭聲響起,打斷了徐慕軒的話。

眾人聽到嚎哭聲,短暫愣怔之後,都尋著哭聲看去。高聲痛哭的人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青袍綸巾,一副書生打扮,若不是他淚流滿麵,倒也相貌俊美。

“你們別攔著我,讓我再看繡兒一眼,她與我……她有了我的骨肉,娘,你的孫子……”男子邊哭邊用力推開他身後一個四十幾歲的婦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推開拚死拉他的人,他哭喊著向徐慕繡的屍身跑去。

“琛兒,咱們惹不起為官做宰的人,你就別……”婦人一手拉著女孩,一手伸向兒子,踉蹌幾步,摔倒在地,就捶地大哭,“老天爺,你開開眼吧!繡兒是個好姑娘呀!你為什麼要帶走她呀?還有我的孫子、孫子……”

男子抱著徐慕繡的手臂,哭聲更大,“繡兒呀!你死得好慘哪!都是徐家那些喪盡天良的畜生逼得你呀!等我來年高中狀元,替你報仇、報仇……”

冬雪初晴,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而看熱鬧的人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冬日日短夜長,人們閑瑕無事,巴不得找一些笑料談資,打發無聊的日子。

先是徐慕軒宣讀了讓沐元澈休妻再娶的聖旨,緊接著沐元澈殺了人。人們還未從驚駭恐懼中緩過勁兒來,就有人跳出來哭媳婦、哭孫子。人們集思廣義,把這些事連在一起,再發揮豐富的想像力,一個又一個的故事版本在人們心中誕生。

徐慕軒看到這一幕,又聽到那對母子哭訴的那些話,他心裏咯噔一聲,第一感覺就是完了。女子與人通奸,被丈夫殺死,丈夫有罪,卻不致死,這是大秦皇朝律法的規定。若在這個節骨眼上暴出徐慕繡與人有私情,他就不能再給沐元澈安罪名,徐慕繡就白死了,他的苦心設計也會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泡湯。

“查查那個人是誰?”徐慕軒指著哭訴的男子吩咐幕僚,又使了眼色。若能查出那男子一家是沐元澈指使的,沐元澈謀反的罪名就坐定了。

十五、十六等人控製徐慕軒和端華公主,對徐慕軒的幕僚並未撥劍相向。

幕僚仔細看了看哭訴的男子,衝徐慕軒搖頭歎氣,說:“回侯爺,不用查了,學生認識這個人,還跟他打過交道。此人姓賈名琛,西北省人士,與侯爺是同年的舉子。因西北省來京城路途遙遠,他錯過了侯爺那一廟的會試和殿試。他今年才到太學讀書,頗有才學,也是很難纏的人,那些出身名門的公子們都怵他。”

徐慕軒一聽就昏了頭,賈琛有才華、很難纏,又有舉人的功名,還要參加下一廟的會試和殿試。別說他跟徐慕繡無私情,就是感情不深,他會在徐慕繡死之後還來敗壞自己的名聲嗎?自古文武相輕,文酸假醋的學子會被沐元澈所用嗎?

這麼說,賈琛就不是被人所用,而是真的和徐慕繡有麼情,並且感情還極深。

如今,徐慕繡被沐元澈殺了,賈琛不恨沐元澈,反而口口聲聲怨徐家逼死了徐慕繡。徐慕軒見徐慕繡出嫁之前很高興,怎麼看也不象被逼的?這又是唱哪一初呢?聽說賈琛要報複徐家,徐慕軒就更昏頭,妙計不成,反而樹了敵。

項懷安帶書記官、仵作和衙役趕來時,禦林軍統領剛帶兵把迎接送嫁的隊伍圍起來。在禦林軍來之前,十五、十六等人已放開徐慕軒和端華公主,給半夏留下暗號,混到人群中了。徐慕軒想說沐元澈蓄意謀反、讓人逼迫他都沒證據了。

蓄意謀反罪名深重,禦林軍統領率先問話,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又同項懷安做了簡單的溝通。徐慕軒以被沾染毀壞的聖旨為物證,又有他的隨從做人證,一口咬定沐元澈搞旨不遵,有謀反之嫌,讓禦林軍統領羈押沐元澈。

沒等沐元澈開口,沐功沐成就跳出來,指著徐家人破口大罵。從徐瑞雲與惡賊通奸罵起,又罵到徐慕繡與人私通懷了孕,還要借聖旨高壓,把一個二手貨硬塞給沐元澈,還要逼沐元澈休妻,連端華公主新婚之夜沒落紅都有所影射。直罵得以徐慕軒為首的徐家人臉蛋都成了調色板,卻因事實如此,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諸位都聽清楚了嗎?還需要我多說什麼?皇上未賜婚之前,我就聽說徐家小姐與人有私。若她甘心做平妻,我倒可以容忍,沒想到有人竟然蒙騙皇上,鼓動皇上下旨讓我休妻,扶徐家小姐為正,真是欺人太甚了,我殺她是被逼無奈。”

沐元澈躍身上馬,以睥睨的神態俯視眾人,麵龐隱含冷厲的殺氣,展現疆場統帥的威武英姿。而他心裏卻暗暗捏了一把汗,不得不佩服沈妍設計周密。

剛才,他殺死徐慕繡,那隻是忍無可忍之下恣意的反抗,根本不計後果。冷靜下來,他也想到剛才的恣意而為後果不堪設想,若不是沈妍的妙計,他這時候早已被羈押入牢了。現在,他占據了主動,徐慕軒就是說破天,也越來越被動。

沈妍沒想到徐慕繡會死,她設計讓人在迎親途中敗壞徐慕繡的名聲,哪怕徐慕繡打有禦賜的標簽,也不能進勝戰侯府的大門,或許會被直接抬到寺廟裏。

禦林軍統領轉向項懷安,“項大人,你看這事……”

項懷安皺眉苦笑,看向徐慕軒,“徐侯爺,這事因你而起,你看……”

徐慕軒暗暗咬牙,冷哼一聲,“就算沈元澈殺死舍妹罪不致死,他也有罪在身,他毀壞聖旨,毆打本侯,嚇壞端華公主,不都是大不敬之罪嗎?”

賈琛跳出來一攪和,事態馬上峰回路轉,變得對徐慕軒不利了。麵對強大的事實,還有群眾雪亮的目光,徐慕軒不敢再給沐元澈強加蓄意謀反的罪名。而所謂的大不敬之罪可重可輕,還有可能無罪,那就要因事實而論了。

“你剛才當著這麼多人說我家侯爺,現在又成了大不敬之罪,我家侯爺是什麼人?容你隨意誣陷。”沐功沐成衝出來質問,被沐元澈擋回去了。

“那就羈押我吧!不管什麼罪。”沐元澈跳下馬,衝禦林軍統領伸出雙手。

禦林軍統領看了看項懷安和徐慕軒,衝手下揮手說:“帶走。”

“先別走。”滿身是血的賈琛躥過來,先衝徐慕軒惡狠狠哼了一聲,又轉向禦林軍統領,指著沐元澈,高聲問:“你把他帶走是想治他的罪嗎?”

“當然。”

賈琛衝禦林軍統領冷呲一聲,“當然?哼哼!你的當然是什麼意思?是想理所當然治他的罪,還是給他找一個想當然的理由脫罪?別這麼看著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別說是你,你的小舅子不也常幹這種事嗎?把惡人抓起來說治罪,明碼標價,花點銀子就能放出來,你敢說你沒幹過這種事嗎?”

“你、你胡說什麼?”禦林軍統領瞪視賈琛,他剛才就聽說賈琛是有名的刺頭兒,與他素未謀麵,就清楚他的底細,絲毫不懼他的權勢,顯然很難纏。

“我是不是胡說你很清楚,我的繡兒被徐家逼迫,又被姓沈的所殺,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豁出舉人的功名不要,帶著我的老母弱妹赤足光腚跪死在宮門口,讓天下人都看看大秦皇朝是怎麼對待同身貧賤的讀書人的。”

“你……”項懷安是讀書人出身,很清楚一個學子赤足光腚跪死在宮門外意味著什麼,他趕緊好言勸慰,“賈琛,你想要什麼說法?說出來,本府為你做主。”

賈琛輕哼一聲,“聽說項大人有青天之稱,那你今天就當場審理這案子,你審清楚了我才能決定我要什麼說法,誰也不許走,否則我赤足光腚……”

“好好好,本府這就審。”項懷安聽項家學子說過賈琛是個歪才,今日隻憑三言兩語,他就見識到賈琛的難纏,隻好決定在雪地裏現場審案。

這件案子看起來脈絡清晰,卻是一件審不清的糊塗案。案子牽扯到的人都有過錯,也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根本無法問罪。項懷案快刀斬亂麻,極盡能事地安撫賈琛,又責令沐元澈賠償賈琛五百兩銀子,這樣沐元澈才過了賈琛這一關。

賈琛以徐慕繡懷了他的骨肉為由,想要徐慕繡的屍首,徐家不同意,兩方爭來辯去,徐家眾人也辯不過賈琛一個。最後,徐家給了賈琛五百兩銀子,算是對賈琛的補償。這個決定是徐秉熙做出的,徐慕軒沒辦法,臉都氣成了青黑色。

聽說徐家答應給賈琛五百兩銀子換回徐慕繡的屍首,看熱鬧的人都睜大了眼睛,滿臉新奇驚詫。事情擺平了,徐家的體麵又被人們當成鞋墊踩在了腳下。

無疑,賈琛這個半路殺來的程咬金成了最大的贏家,而敗得最慘的當然就是徐家了。徐慕軒設計別人不成,徐家死了自己人,又丟了臉麵、賠了銀子,鬧得慘乎慘矣。這件案子落下幃幕,連累吃掛落兒的人不少,連皇上都底氣不足了。

……

沈妍靠在軟榻上,聽丫頭們又一次講起那天的事,不由連聲長歎。徐慕軒陰謀設計導致皇上與慧寧公主離心,最終喪命,那時候,他還躲在幕後。而此次陷害沐元澈,他已迫不急待跳到了台前,與她和沐元澈都拉開了當麵敵對的序幕。

畢竟兩人有過一段情緣,沈妍也是受點滴之恩、就是湧泉相報之人。和徐慕軒此生陌路是沈妍曾經所想的兩人最壞的結局,她真的不想和徐慕軒成為你死我活的敵對。可現在,事態早已超出她能控製的範圍,好多事情也由不得她逆轉。

就象這次,徐慕軒給沐元澈扣上謀反的罪名,若罪名坐實,最輕也是滿門抄斬,很可能要誅三族,甚至會誅九族。那時候,沈妍還能活嗎?她的兩個孩子還能活嗎?徐慕軒在設計時,就想好怎麼處置沐元澈了,他不會顧及沈妍的死活。

沈妍不想把徐慕軒當成你死我活的敵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必須這麼做。

沐元澈殺徐慕繡人證物證俱在,他自己也供認不諱。因為賈琛一鬧,又有項懷安等人為沐元澈申辯,皇上就是想讓沐元澈死,這次也不能治他的重罪了。徐慕軒主張刑部三堂會審,近於事實的壓力,也沒給沐元澈定出多麼響亮的罪名。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刑部把沐元澈收監,打了他二十大板,關了幾天就放出來了。皇上借此事決定把沐元澈發配到漠北軍營,沒說期限,隻撤掉了他的職位,沒削他的爵。即使這樣,還有許多人上書為沐元澈鳴不平,說判得太重了。

徐慕軒向皇上進言,說不能上沐元澈離開京城,尤其是去軍營,以免放虎最山。皇上因此次的事被人非議不英明,心裏怨上徐慕軒,就沒聽他的建議。隻要沈妍母子在京城,沐元澈就是跑到天邊,也會乖乖回來,這就是皇上的想法。

年節臨近,本是親人團聚,全家歡樂的日子,沈妍卻送走了沐元澈。送別的時候,兩人都沒哭,兩人都知道分別是暫時的,也是必須的。隻有沐元澈離開京城,讓皇上眼不見、心不煩,想不起來,他們的日子才能平靜下來。與其在京城時時擔驚,受盡小人嘲弄,還不如離開,等朝廷局勢穩定下來再做打算。

沈妍和沐元澈成親後的第一個年節就天各一方度過,想來讓人心酸,而沈妍似乎沒有太重的傷感。她是一個很理性的人,早已習慣從大局出發,分析事情的利弊,對待感情和家庭也一樣。隻要事態總體趨向有利,暫時的痛苦不算做麼。

她回到勝戰侯府居住,就閉門謝客,擺出一副犯官家眷的低姿態,日子過得很平靜。年節前後,她以身子沉重為由,連項家和汪家都沒走動,隻是派人送去了厚禮。沐元澈不在府中,左琨和金財神也不便登門,隻派人送來了年節禮。

同沈妍安靜平和的日子相比,武烈侯府可謂亂七八糟,又死氣沉沉。徐秉熙和鬆陽郡主都很疼徐慕繡這個孫女,沒想到竟然弄成這樣,兩人氣急攻心,都病得很重。海氏一口咬定是徐慕軒害死了徐慕繡,瘋瘋癲癲,天天痛罵徐慕軒,跟他要女兒。徐慕軒恨透了海氏,但海氏是他的嫡母,他也無可奈何,隻有忍耐。

端華公主被嚇出了臆症,惡夢不斷,請僧道做了幾場法事,也沒有明顯的好轉。府裏家務落到平氏身上,平氏不善於治家,天天為一點小事叨擾徐慕軒。徐慕軒裏裏外外忙得跳了腳,卻惹來府裏上下眾多非議,鬧得他沒有一刻消停。

實在沒辦法,徐慕軒隻好把被端華公主發配到洗衣坊的劉氏放出來,又好言遊說徐瑞宙打理府中對外的家務。徐瑞宙和劉氏都是有心之人,他們對端華公主懷恨在心,也恨上了徐慕軒,家務大權重新落到他們手中,境況就可想而知了。

沈妍正在對賬,看到山橙進來,問:“給侯爺的回信和衣物都送出去了嗎?”

“夫人放心,昨天就送出去了。”

皇上把沐元澈發配到漠北軍營,途經塞北,碰巧四皇子正在塞北賑災,就把沐元澈留下幫他做事。昨天,沈妍收到沐元澈報平安的信,懸了很久的心終於放下了。沐元澈是軍人出身,到軍營也不會受苦,但跟四皇子做事境遇會更好一些。

沈妍點點頭,說:“我想出去走走,房裏太悶了。”

院子裏積雪融化,花樹返青,元宵節一過,早春的氣息就欲漸欲濃了。

山橙扶著沈妍在院子裏走了兩圈,正要休息,就有人來報說許夫人來訪。

“請她到花廳。”沈妍現在並不反感許夫人了,許夫人打著佛祖的旗號,在別人麵前是偽君子,在沈妍麵前,她就變成了真小人,反而讓沈妍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