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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三十四(2 / 3)

“Maman在這兒,”她轉向基蒂說。“她整整一晚上沒有睡覺,醫生勸她出來走走。我把她的針線活給她拿去。”

“這就是第一號天使嗎?”公爵在瓦蓮卡走開去的時候說。

基蒂看出她父親本來想嘲笑一下瓦蓮卡的,但是因為他喜歡她而不能那樣做。

“哦,這樣我們可以看見你所有的朋友了,”他繼續說,“甚至施塔爾夫人,假使她還會屈尊認我的話。”

“怎麼,難道你原來認識她嗎,爸爸?”基蒂看見提起施塔爾夫人的名字時,公爵的眼睛就燃燒著嘲弄的火焰,於是惴惴不安地問。

“我原來認識她丈夫,和她也有點兒認識,在她加入虔誠派①以前。”

①虔誠主義是一種宗教學說,認為起最重要作用的是內心篤信宗教,而不是外表的宗教儀式。早在亞曆山大一世時代虔誠主義就在俄國宮廷範圍內傳播,與極端狂熱、殘酷及“壞脾氣”的表現並存。因此“虔誠主義”一字成為偽善的同義語。

“什麼叫虔誠派呢,爸爸?”基蒂問,發覺在施塔爾夫人心中她那麼重視的東西居然有個名稱,不禁吃驚了。

“我自己也不很知道哩。我隻知道她遇到什麼事情,遇到什麼不幸都要感謝上帝,連她丈夫死了也要感謝上帝。說來也有點好笑,他們倆總是合不來。”

“那是誰?一副多可憐的麵孔!”他問,看到一個中等身材的病人,穿著褐色外套和一條在他那瘦長的腿上揉成了奇異折痕的白褲子,坐在長凳上。

這人把草帽舉到他的稀疏的鬈發上麵,露出了被帽子壓得而病態地發紅的高高的前額。

“那是畫家彼得羅夫,”基蒂回答,臉紅了。“那是他的妻子,”她補充說,指著安娜·帕夫洛夫娜,她就在他們走近的時候,顯然是故意地跟著一個沿小路跑去的小孩走開了。

“可憐的人!他的麵孔多麼可愛啊!”公爵說。“你為什麼不走到他麵前去?他要和你說話的樣子呢。”

“哦,那麼我們就去吧,”基蒂說,斷然地掉轉身來。“您今天覺得怎樣?”她問彼得羅夫。

彼得羅夫站起身來,拄著手杖,羞怯地望著公爵。

“這是我的女兒,”公爵說,“讓我自己來介紹吧。”

畫家鞠了一躬,微微一笑,露出炫目的雪白的牙齒。

“我們昨天等您來哩,公爵小姐,”他對基蒂說。

他說話的時候身子搖晃了一下,隨後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動作,竭力想要裝得好像是故意這樣做的。

“我本想來的,但是瓦蓮卡說安娜·帕夫洛夫娜捎話說你們不去了。”

“不去了?”彼得羅夫說,漲紅了臉,於是立刻咳嗽起來,用眼光四處尋找他的妻子。“安尼達!安尼達①!”他叫,他的細瘦的雪白脖頸上的青筋漲得像繩索一樣。

①安尼達是安娜的小名。

安娜·帕夫洛夫娜走過來。

“你怎麼通知公爵小姐說我們不去了呢!”他生氣地低聲說,發不出聲音來。

“您好,公爵小姐。”安娜·帕夫洛夫娜說,浮上完全不像她以前的態度,露出假笑。“很高興認識您,”她向公爵說。

“大家老早就等著您呢,公爵。”

“你怎麼通知公爵小姐說我們不去了?”畫家又一次沙啞地、更生氣地低聲說,顯然因為他的聲音少氣無力,使他未能充分表達出他的意思而冒火了。

“啊喲!我以為我們不去了哩,”他妻子不高興地回答。

“什麼,什麼時候……”他咳嗽著,揮著手。

公爵舉了舉帽子,和他女兒一道走開了。

“唉!唉!”他深深歎息著。“啊,可憐的人!”

“是呀,爸爸,”基蒂回答。“你知道他們有三個小孩,沒有仆人,差不多一點財產也沒有。他從學院領一點錢。”她興奮地繼續說,竭力想消除由於安娜·帕夫洛夫娜對她的態度的奇異變化在她心中所引起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