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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二十六(2 / 2)

“也許這在農奴製時代並不重要,在英國也不重要。在那兩種情況下,農業的條件已經確定了;但是現在,在我們這裏,當一切都已顛倒過來,而且剛剛開始形成的時候,這些條件會采取怎樣一種形式的問題,倒是俄國的一個重要的問題,”列文想著。

結果打獵並不像列文預期的那樣好。沼澤幹了,而且差不多完全沒有鬆雞。他到處走了一整天,僅僅打到三隻,但是另一方麵,正像他平常打獵回來一樣,他帶回來旺盛的胃口、愉快的心情和那種總是伴隨著劇烈的體力運動而來的興奮的精神狀態。在打獵當中,當他好像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忽然回想起那位老人和他的家庭,他們留下的印象好像不僅要求他注意,而且要求他解決好像和他有關的什麼問題。

傍晚喝茶的時候,座上有兩個為了監護權的事情而來的地主,於是列文所期望的有趣的談話開始了。

列文坐在茶桌旁的主婦旁邊,他不得不同她和正坐在他對麵的她的妹妹談話。斯維亞日斯基夫人是一位圓臉、金發、嬌小、麵帶笑容和酒靨的女人。列文竭力想通過她找到解決她丈夫在他心中引起的重大疑團;但是他沒有充分思索的自由了,因為他感到非常局促不安。這種局促不安是因為那位姨妹正坐在他對麵,身穿一件領口開成四方形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脯,列文簡直覺得她是特意為他穿的。雖然她的胸脯是這樣白,或者正因為這樣白的緣故,這個四方形使列文失掉了思想的自由。他想像,也許是想像錯了,這個領口是特意為他開的,他感到他沒有權利看它,於是竭力不去看它;但是他又感到領口開成這樣,仿佛是他的過錯似的。列文感到好像他欺騙了誰,好像他必須有所說明,但又不能說明,因此他不斷地漲紅了臉,局促不安。他的不安也傳染給美麗的姨妹了。但是主婦卻裝做沒有注意的模樣,盡在故意地引她參加談話。

“您說,”她接著已經開始的話題說下去,“我丈夫對於俄國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事實上恰恰相反,他在國外固然很快活,但是並不像他在這裏一樣。在這裏,他感到他適得其所,他有許多事要做,他具有對一切都感到興趣的才能。啊,您還沒有看見我們的學校吧?”

“我看見了……是那所長滿常春藤的小房子,是不是?”

“是的,那是娜斯佳的工作,”她指著她的妹妹說。

“您自己在那裏教書嗎?”列文問,竭力想忽視她的裸露的脖頸,但是感覺到他無論望著哪個方向,他都看得見它。

“是的,我自己在那裏教過書,而且還在教,但是現在我們有了一個第一流的女教師。我們已經開始做體操了。”

“不,謝謝您,茶不要了。”列文說,雖然意識到這樣做是無禮的,但卻不能繼續談下去,他紅著臉,站了起來。“我聽他們那邊正在談有趣的事哩,”他補充說,就走到斯維亞日斯基和鄰近的兩位紳士坐的那張桌子的另一端。斯維亞日斯基側身坐在桌旁,一隻胳膊擱在桌上,一隻手轉動著杯子,用另一隻手撚攏胡須,把它送到鼻邊,然後又讓它垂下,好像他在嗅它一樣。他的明亮的黑眼睛直盯著那位留著灰色胡髭的興奮的地主,顯然他覺得他的話很有趣。那地主正在抱怨農民,列文看得很明白:斯維亞日斯基本來知道怎樣駁斥這位地主的抱怨,他可以立刻粉碎對方的整個論點,不過處在他的地位上,他不能夠把這樣的回答說出來,於是不無樂趣地傾聽著地主的可笑的談話。

這位留灰色胡髭的地主顯然是一個頑固的農奴製擁護者,一個終生住在鄉下的熱心的農業家。列文在他的服裝上,在他那顯然是不常穿的舊式的穿舊的外衣上,在他那精明的、愁悶的眼神裏,在他那條理分明、流利的俄語上,在他那久而久之形成習慣的專橫的語調上,以及在他那無名指上戴著一枚舊的訂婚戒指的、被太陽曬黑了的粗大通紅的手的堅決的動作上,看到了這種種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