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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亡是很痛的(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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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綺,我今天覺得精神好像好多了……能扶我起來走走麼?”

我點頭說好,並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把這當成是回光返照的預兆。

海天線模糊不清,海岸線綿遠不絕。我想我們都在這一刻意識到了生命的渺小與時間的永恒,本來就不是人力可抗,卻常常不自量力地用人心去裝。

“羅綺,你看那個,是不是教堂?”沿著蘇北望指過去的地方,我看到純白的一頂尖尖角。

我點點頭,說我看到十字架了。

“你和西航的婚禮,是在教堂舉行的吧?真遺憾……我沒能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

是不是……很漂亮?”

一聽這話,我像打了雞血一樣抱住蘇北望,我說你能看到的,你一定能看到的!

“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我把他放回到輪椅上,然後轉身就跑。我一路開車回家,翻箱倒櫃地找,才意識到當初韓奶奶送給我的那件價值連城的婚紗——被忘在蘇西航那裏了!

前天他跟我說黃健斌住不慣他這裏,還是想回去。

雖然我們都知道蘇明辰還活著,也許他還會再興風作浪。但我們每個人的心都已經被打磨的無堅不摧了。

我想,也許蘇西航不在家?反正我這兒還有鑰匙,於是躡手躡腳地鑽了進去。

這件手工婚紗到底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反正韓若初告訴了我N次,我也記不住外國人那麼長的名字。

綁帶的設計,和斜紋魚尾拖都很適合我的身材,就像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雖然她的曆史,已經有近百年了吧!

我抱著婚紗就往外衝,然後撞上了蘇西航!

“你……你在這幹嘛?”我脫口一問。

“廢話,這我家。”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最後把目光落在我手捧的婚紗上:“你這是……”

他停頓了一下,擠出一絲莫可名狀的笑容:“都不邀請我出席麼?連杯酒都不給喝,你也太無情無義了。”

我說你少廢話,我最近手頭緊,打算把婚紗上的鑲鑽摘了去賣錢。說著,我就跑出了大門。同時聽到蘇西航在窗戶上喊:“你跟他說,讓他再等我幾天!媽蛋的,胳膊上有炎症,大夫說再過兩天就能手術!”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咬著唇很想回頭答複他說不用了。

死亡對蘇北望來說,早就不會痛了。

“蘇西航,他說……他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有你這樣一個弟弟。”我抓起價值連城的婚紗,一把抹在眼睛上:“你,你放棄吧。”

最後幾個字,我是壓低了聲音說的,我不知道蘇西航能不能聽見,但我是不想再哭了。

我抱著婚紗趕回酒店裏,蘇北望正坐在沙灘上,往海裏丟東西。

我以為他在玩石子,後來才發現,他是在把海星一顆一顆地丟進去。

先別回頭,我一路氣喘籲籲,還在紮頭發呢。

蘇北望說好,我閉上眼睛。他摸索著軟綿綿的海星,持續將它們丟到遠方。

“你……在幹什麼?”我問。

“落潮了,它們回不去了。”

我放眼望去,整個海灘黃澄澄一片,成千上億的。鼻子一酸,我想說蘇北望,你不可能救的了所有的海星,明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它們依然是一片片幹枯的屍首,等著再一次潮汐將它們吻回。意義又有什麼不同?

“但是對這一隻來說,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他看著手裏黏糊糊的小玩意,摔臂就丟了出去。

我哽著鼻音,用一根發簪把頭發束盤起來。

我說你看看吧,湊合……看看吧。

他仰起頭來轉過身,目光一下子就像凝結般頓住——

我臉上一紅,低著頭有點扭捏,我問好看麼?

我的裙擺拖曳在沙子裏,沒有穿高跟鞋,所以赤腳的高度撐不起這麼高端的歐係設計。

我知道我一點都不驚為天人,頭發淩亂著,素顏帶著紅腫的雙眼。兩隻手完全不知道該擺在什麼樣的位置,才會顯得端莊又不做作。

“腰粗了。”他笑笑。

廢話,我懷孕了,都快三個月了!

我提著裙擺走過去,落坐在他身邊。摟住他瘦削的肩膀,然後把頭靠在他單薄的胸膛上。

靜靜地靠了好一會兒,直到月色升海潮,直到漁船唱晚歌。

我開始相信,有時候就這樣靜靜陪著一個人走完最後的一分一秒,也可以是一件很美好很有畫麵感的事。

直到蘇北望突然吐血,霎時間濺滿了我純潔的裙紗。

我忍不住哭,扶著他直不起的腰身,隻覺得那一層層絕望越來越逼近,我卻無法泰然麵對的那一刻——真的好無助。

“羅綺……”他靠在我懷裏,攥著我因恐懼而漸漸發抖的手:“死亡其實是件很痛苦的事,我騙了你……我無法像我想象的那樣,一點一點,把眼睛安詳地閉上。

我會很疼,會很虛弱,甚至會不能動,會忘記你是誰。

會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裏,如同枯骨一般躺在床上,一口氣一口氣地慢慢咽。我的意識會先一步離開,我的身體會不受控製地掙紮和抽搐,在呼吸衰竭的時候猙獰,在心跳停止的時候僵硬。

……這個過程,一點都不浪漫,也一點都……不值得回憶和紀念。

你走吧。羅綺,你認識的那個我……已經在今晚,跟你道過別了。”

“不……”我抓著他的手,將他緊緊摟在懷裏:“我答應過你,陪你到最後一刻的。

電影裏麵說,差一天,一個時辰,一分鍾……都不是一輩子。

我不走,你讓我陪著你……”

“你走吧……已經可以了。”蘇北望把我的手攥在胸口,他說:“你已經讓我看到了今生今世最美的風景,已經陪我度過了平淡又絕望的彌留之際。

不要再受折磨了,人生……總有最後的一段路要獨自走完。

我會很安靜地結束,然後,讓宋夜幫我穿戴好……再通知你來看我行麼?

明天,你就不要過來了。”

他的眼神很認真,比灑向大海的星辰還要純粹閃耀,比我的淚水還要清澈入沁。

我點頭。我說我答應你,隻是……讓我再看看你。再記住你好麼?

我捧著他的臉,用拇指輕輕擦去他臉頰上暗色的血汙。我突然想起第一眼見到蘇北望的時候,他是以怎樣的一種氣場和氣魄闖入我生活的?

我說我愛過你,愛極了當初那個站在我身邊無堅不摧的你。也愛極了今天這個,縱然一無所有,但眼裏心裏都融滿了我熟悉靈魂的你。

我很幸運,走入過你不凡的人生,碰觸過你赤紅的心髒。我很不幸,沒有緣分從一而終地跟你寫下一段屬於我們的不同故事。

我低下頭吻他,他流著淚躲開。隻多了半寸,便猶豫地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唇。很輕很淡,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藥水味,伴著鹹鹹的海水,鑄成這一生都不會抹去的痕跡。

我回家了,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越洗越絕望,越洗越瘋狂。

我不停地告訴自己說,我已經跟蘇北望告過別了,沒有奇跡沒有後來。

他已經死了……已經在我定格為最美的記憶和畫麵裏,死去了。

所以蘇西航,即便你現在站到我身後來問……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我求求你,別再逼我了。”我捧著滿是血跡的婚紗,跪坐在地上,任由身後的水聲嘩啦啦,幾乎要湮沒我絕望的哭聲。

“帶我去見他。”蘇西航拎起我的手腕,很用力也很痛。

“他已經死了,已經跟我告過別了。蘇西航,我們認了好不好……我真的已經……”

“羅綺,看著我。”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著我:“看著我!”

我淚眼摸索著,到處也找不到聚光點。我抓了抓蘇西航的臉,我說:“你……真的要去見他最後一麵麼?他已經沒有你帥了,很瘦,很虛弱,頭發都沒有了,眼睛也不像以前那麼有神。他不想讓我們看到他,我求你就不要再這麼帥這麼拉風地出現在他最後的記憶裏了!”

“我們是雙生子,他要死,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蘇西航捏住我的下頜,一轉身就把我給推出了洗手間。

哢嚓一聲,門上了鎖!

“蘇西航你幹什麼!”我拍打著門,突然想——他會不會是在裏麵獨自哭一會兒,不想再讓我看見?

抱著濕淋淋的婚紗,我就像個被遺棄在外的小動物。眼巴巴地茫然著,心痛卻哭不出聲音。

五分鍾後,門打開了。

我一抬頭,媽蛋的真是亮瞎雙眼啊!

蘇西航把頭發全都剃了!比我家五百瓦的白熾燈都亮!

“我告訴你,我就是沒有頭發一樣比他帥!帶我去找他!”

我這一路被他拖著走,一邊哭一邊說,蘇西航,你怎麼剃頭發剃得那麼熟練。

“廢話,我是法醫,遇到屍體的第一件事就是剃頭!”

“那你身上還隨身帶著……嚶嚶……剃刀麼?”

“你家牙具盒裏有。”

我說哦,我忘了,那個是我媽刮腳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