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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水是淚水(2 / 3)

李娜看到白沙的英文愛語,心裏好感動。誰說張良不浪漫,他心裏有許多浪漫的奇思妙想。他說,他特別羨慕那些接自己女朋友下班的人,一起說說笑笑回家,或者逛一逛,多愜意。但軍人做不到這一點,好在每周有一天假可以回家。

他們早已登記了婚姻手續,領了證,隻等辦婚禮了。士官可以登記結婚。登記後,婚禮訂在2010年7月,就是發生7·16大火這個月。

說張良浪漫也不對。他如果穿警服上街,不許李娜挎他胳膊,走路要保持距離,挨近一點,他就生氣。這個當兵的,太刻板。走在馬路上,張良一定要走在過車的一麵,讓李娜在裏麵。這些事,李娜原本不理會,他去世之後,李娜一點一點回憶他們生活中的細節才想起來。這算浪漫,還是不浪漫?李娜覺得浪漫,這是男人的溫情,給女人安全感。

他們的相愛經曆,李娜今天回憶起來既有甜蜜,又有歉疚。張良太疼媳婦了,每周放假回家,就開始大洗大涮,把家務活全包下來。這時,李娜故意拿起拖布拖地,張良氣急敗壞地奪下拖布,他不允許自己在家的時候,媳婦幹一點活。李娜就喜歡看他生氣一句話說不出來的樣子,故意氣他。

張良說:“給軍人當老婆不容易,家務活咱能幹點就多幹點。”

這話也對。有一回,李娜感冒發燒,想喝水,家裏連一瓶水也沒有,而她連出門買水的勁兒都沒有。還有一回,李娜把腿燙了一串大泡,瘸著上醫院。醫生把水泡一個一個戳破,搽碘酒。那時候,李娜疼得直掉眼淚,心想嫁丈夫幹啥?不就這時候摟著你的肩頭給你個安慰嗎?但嫁了軍人,你啥也別指望。

李娜把這些講給張良,張良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講。他心裏深深地感到歉疚,巴不得用最好的表現,最貴重的禮物補償妻子。

在7·16大火之前的一段時間,大連市公安消防支隊舉辦演講比賽,選手們大都是幹部,隻有兩個士官,張良是其中一個。張良非常自豪,他休息時對著鏡子一遍一遍背稿,幾百遍那是最低數字。李娜給他當教練,她專找他的毛病。張良的演講大體上沒瑕疵,稿子熟,儀態英武,聲勢奪人。但他分不清平翹舌的音,孜孜不倦說成“知知不倦”,急得直跺腳。李娜抓住不放,張良一睜眼就練習——“孜孜不倦,不是知知不倦。”

為籌備婚禮,李娜把工作辭掉了。7月20日早8點,她給張良打電話,沒人接。她坐那兒,眼盯著電話,等他回電,他沒回。10點3分,張良戰友來電話,問的話特怪:

“你在哪兒?身邊有別人嗎?你一會兒幹嗎去?你到了單位給我來電話。”

李娜問:“張良呢?”

戰友說:“他在前邊呢。”

李娜越想越不對勁。她已經把工作辭了,上單位幹嗎?李娜上了公交車,去原來工作的店裏。公交車走走停停,晃來晃去,李娜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懼襲來,突然間,她心裏冒出一個念頭——特別恨張良,想打他、咬他、踢他。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在公交車上睡著了,或者說迷迷瞪瞪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特別困,想睡覺。這時,她突然看見張良掉海裏了,呼拉驚醒。她拿起電話打給張良,關機。她打給戰友,戰友說:“你到了店裏再打。”這時候,李娜快瘋了,她分明感覺到張良掉進海裏了。她跑到店裏,找老板,讓老板給張良的戰友打電話。

戰友緩緩地問:“你是老板?”

老板說:“是。”

李娜和其他姐妹在邊上能聽到戰友的電話聲音。那邊的戰友停頓很長時間,說:“張良沒了。”

老板問:“怎麼沒的?”

戰友:“掉海裏了。”

李娜搶過電話,問:“你們咋不快去救,咋還打電話?”

戰友的聲音越來越小,帶抽泣聲:“我們救了。”

老板搶過電話:“幾點掉的?你們咋不救他?”

戰友委屈的哭音:“我們救了,我們不知怎麼救……”電話那邊傳來戰友的號啕大哭。戰友怕李娜承受不了,讓她的老板接電話。他也憋一肚子悲傷,就怕提“沒救上來”這幾個字,被問得痛哭。

消防支隊接李娜的車到了,司機和戰友誰也不敢正眼看李娜。

車開到開發區,戰友把李娜送進賓館。她要上現場,被阻攔,領導和支隊女警官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