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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寅正(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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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睜開獨眼去分辨,終於發現那是一大串五彩的薄紗。想必這也是出自毛順的設計,燈屋的燈火透過它們,可以呈現出更有層次感的光芒。此時燈樓熊熊燃燒著,火焰燎天,這些薄紗懸浮在半空,隨著上升氣流舞動不休。

它們是怎麼固定在燈樓上的呢?

張小敬抬起頭,忽然發現在他的頭頂,十幾條麻繩皆固定於狻猊跨架之上,下端星散,分別牽向不同方向。各色薄紗,即懸掛在麻繩之上,密密麻麻地懸吊在燈樓四周,宛若春鈿——這個叫作牽春繩,不過張小敬並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繩子本身。經過短暫觀察,他發現其中有一根格外粗大的麻繩,繩子頭拴在狻猊的脖頸處,而麻繩的另外一端,則被斜扯到興慶宮的南城牆邊緣,與堞口固定在一起。遠遠看去,在城牆與樓頂之間,斜斜牽起了一根粗線。

一個求生的念頭,就這樣莫名浮現上來。

魚腸是個很精細的人,肯定早早預留好撤退的路線,以便在啟動最後的機關後,可以迅速離開。這條路線不會是往樓下走,時間必然來不及,他的撤退通道,隻能在上麵,那麼手段就隻剩一個:

牽春繩。

沿著這根牽春繩滑離燈樓,這是最快的撤退方式。

接下來的事情,張小敬委實記不清楚了。他恍惚記得自己掙紮著起身,攀上跨架,全憑直覺抓住了最粗的那根繩子,然後用一根淩空飛舞的絹帶吊住雙手,身子一擺,一下子滑離了燈樓頂端。

他的身子飛快滑過長安的夜空,離開燈樓,朝著興慶宮飛去。

就在他即將抵達興慶宮南城牆時,燈樓驟然炸裂開來,強烈的衝擊波讓整條繩子劇烈擺動。緊接著,燈樓的上半截翻倒,砸向興慶宮,這個動作徹底改變了繩子的走向。張小敬本來雙腳已幾乎踏上城牆,結果又被忽地扯起到半空,伴隨著大量碎片滾進了第三層……

……張小敬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檀棋的麵孔。

檀棋的烏黑長發東一縷西一條地散披在額前,臉頰上沾滿髒灰,那條水色短裙殘破不堪,有大大小小的灼洞,裸露出星星點點的白皙肌膚。

可她此時沒有半點羞怯,身軀向前,抱住張小敬的腦袋,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張小敬嘴唇囁嚅,卻說不出話來。檀棋看看左右,從瓦礫中翻出一個執壺,把裏麵的幾滴殘酒滴進他的咽喉。張小敬拚命張開嘴,用舌頭承接,之前在燈樓裏,他整個人幾乎快被烤幹了,這時有水滴入口,如飲甘露。

張小敬慢慢地恢複了清醒,問她怎麼跑這裏來了。

檀棋自己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跟張小敬重逢。之前她惹惱了太子,被護衛從上元春宴拖離,暫時關在了第三層邀風堂的一處庫房。

這一層沒有牆壁,所以庫房的設計是半沉到二層。當燈樓爆炸時,灼熱的烈風席卷了整個邀風堂,整個這一層都被蹂躪得極慘,唯獨這個庫房勉強逃過一劫。檀棋聽到庫房外那一片混亂,意識到這是闕勒霍多爆發,內心絕望到了極點。

待得外麵聲音小了些,她推開已經扭曲變形的房門,在煙塵彌漫中跌跌撞撞,卻不知該去何處。

恰好就在這時,檀棋看到元載正準備舉刀殺人。她不認識元載,但立刻認出了張小敬的臉。情急之下,她舉起一根沉重的銅燮牛高腳燭台,狠狠地對元載砸去,這才救下張小敬的性命。

聽完檀棋的講述,張小敬轉動脖頸,麵露不解:“你不是在平康裏嗎?為何會出現在勤政務本樓?”

他不問還好,一問,檀棋一直強行靠意誌繃緊的情緒堅壁,終於四散崩塌。她撲在他的胸膛之上,放聲大哭,口中不斷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覺得自己真是什麼用都沒有,什麼事情都沒做好,終究還是讓闕勒霍多爆發了,枉費了公子和登徒子的一番信任。

“不要哭,到底怎麼回事?”張小敬的語調僵硬。

檀棋啜泣著,把自己借太真之手驚動天子的事講了一遍。張小敬欣慰道:“若非你在禦前這麼一鬧,讓他們撤掉全城通緝,隻怕我在晁分門前,已經被這個家夥射殺——所以你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他試圖伸手去摸她的發髻,不過一動胳膊,牽動肌肉一陣生疼。

“可是,闕勒霍多還是炸了……”檀棋的眼淚把髒臉衝出兩道溝壑。剛才那一場混亂,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靖安司同人奔走這麼久,卻終究未能阻止這次襲擊。強烈的挫敗感,讓檀棋陷入自我懷疑的流沙之中,難以拔出。

張小敬虛弱地解釋道:“剛才那場爆炸,本來會死更多的人,多虧有你在啊——我早說過,你能做比端茶送水更有意義的事,多少男子都不及你。”

檀棋勉強一笑,隻當是張小敬在哄騙自己。他的身軀上血跡斑斑,衣衫破爛不堪,她簡直難以想象,在自己被囚在勤政務本樓的這段時間,他獨自一人要麵對何等艱難的局麵。

就算闕勒霍多真的被削弱了,那也一定是這個男人前後奔走的功勞吧?

張小敬掙紮著要起來,檀棋連忙攙扶著他半坐在柱子旁。這時元載也悠悠醒轉過來,他揉著劇痛的後腦勺,抬起頭來,發現砸自己的是個婢女,不由得惱怒:“大膽賤婢,竟敢襲擊靖安司丞?”

其實真正的靖安司丞是吉溫,元載這麼說,是想習慣性地扯張虎皮。誰知這觸動了檀棋的逆鱗,她杏眼一瞪:“你這夯貨,也配冒充靖安司丞?”拿起銅燭台,又狠狠地砸了一下。這次力度比剛才更重,砸中大腿,元載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叫,又一次跌倒在地板上。

“檀棋……”張小敬叫住她,無奈道,“他確實是靖安司的人。”

一聽這話,檀棋扔開燭台,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這種人都進了靖安司,豈不是說公子已然無幸?元載一見求生有戲,急忙高聲道:“在下與張都尉之間,或有誤會!”

張小敬盯著這個寬闊額頭的官僚,自己的窘迫處境,有一半都是拜他所賜。他沉著臉道:“我之前提醒你興慶宮有事,如今可應驗了?”元載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剛剛被這瘋婆娘砸得生疼,他不敢再端起官架子。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殺我?”

元載心思轉得極快,知道叩頭求饒沒用,索性一抬脖子:“那麼多人,都親眼看到都尉你準備炸掉燈樓,縱然我一人相信,也沒法服眾。”

這句話很含糊,也很巧妙,既表示自己並無敵意,又暗示動手是形勢所迫,還隱隱反過來質疑張小敬的作為。張小敬知道他是誤會了,可是這個解釋起來太費唇舌。如今局勢緊迫,他沒時間辯白,直接問道:“外麵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元載隻得一邊揉著大腿,一邊簡單扼要地講了講勤政務本樓遭人入侵,陳玄禮帶隊赴援。張小敬緊皺著眉頭,久久未能作聲。他知道除了闕勒霍多之外,蕭規還有另外一手計劃。沒想到的是,這個計劃比他想象得還要大膽凶狠,居然一口氣殺到了禦前。

這家夥的實力,雖然在大唐的對手裏根本排不上號,可無疑是最接近成功的敵人。

“我得上去!”

張小敬掙紮著要起身,可他的身子一歪,差點沒站住。剛才那一連串劇鬥和逃離,讓他的體力和意誌力都消耗殆盡,渾身傷痛,狀態極差。

檀棋睜大了眼睛,連忙扶住張小敬的胳膊,顫聲道:“登徒子,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不要再勉強自己了……”張小敬搖搖頭,歎了口氣:“援軍趕到,至少還得一百彈指之後,可蕭規殺人,隻要動一動指頭。”

“不是還有陳玄禮將軍在嗎?他總比你現在這樣子強吧?”檀棋道。不知為何,她不想看到這個男人再一次去搏命,一點也不想。哪怕樓上的天子危在旦夕,她也隻希望他能老老實實躺在這裏。

“陳玄禮是個好軍人,可他不是蕭規的對手。能阻止他的,隻能是我。”張小敬道。他再一次狠咬牙關,勉力支撐,先是半跪,然後用力一踏,終於重新站立起來。臉上的神情疲憊至極,隻有獨眼依舊透著凶悍的光芒。

元載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這家夥都傷成什麼樣子了,還要上樓去阻止那夥窮凶極惡的蚍蜉?他怎麼計算,也算不出這個舉動的價值何在。

檀棋也不明白。

“路是我選的,我會走到底。”一個嘶啞的聲音在邀風堂裏響起。

在廢墟和躍動的火中,張小敬晃晃悠悠地朝著樓上走去。他的身影異常虛弱,卻也異常堅毅。直到這一刻,檀棋才徹底明白為何公子當初會選他來做靖安都尉,公子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一想到李泌,檀棋心中一痛,忍不住又發出一聲啜泣。這個細微的聲音,立刻被張小敬捕捉到了。他停下腳步,背對著她道:“哦,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家公子,還活著——嗯,應該說至少我見到時,還活著。”

檀棋雙目一閃,心中湧出一線驚喜。不知為何,她強烈地感覺到,公子一定是被他所救。可她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細節之時,便猶豫地伸出手臂,從背後環抱住張小敬,一股幽香悄然鑽入張小敬的鼻孔,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在景教告解室裏的那片刻曖昧。

“謝謝你。”檀棋低聲道,把臉貼在那滿是灼傷的脊背,感到那裏的肌肉有一瞬間的緊繃。

李泌幾乎創造了一個奇跡。

他從升平坊趕到光德坊,橫穿六坊,北上四坊,居然隻用了不到兩刻的時間。以上元節的交通狀況,這簡直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至少有十幾個人被飛馳的駿馬撞飛,他甚至沒時間停下查看。

太上玄元燈樓的意外爆炸,在西邊的萬年縣產生了極大的混亂。可在更遠處,不知就裏的老百姓隻當它是個漂亮的噱頭。尤其是到了東邊長安縣,大家該逛花燈還逛,該去找吃食還吃,完全沒意識到一場大災正在悄然發生。

按道理,這時京兆府應該發布緊急命令,敲響街鼓中止觀燈,讓百姓各自歸坊,諸城門落鑰。可整個朝廷中樞也困在勤政務本樓裏,一時間連居中指揮的人都沒有。承平日久,整個長安城的警惕心和效率都被已被磨蝕一空。

隻有興慶宮附近的諸多望樓,依然堅守崗位。武侯們瘋狂地發著救援信號,可是缺少了大望樓的支撐,根本沒人留意這些消息。那些紫色燈籠,隻能一遍遍徒勞地閃動著。

李泌一口氣衝到光德坊門口,遠遠便看到坊中有餘煙嫋嫋,那是來自靖安司大殿的殘骸,至今未熄。他顧不得感慨,縱馬就要衝入坊內。

坊門口的衛兵一看驚馬突至,正要舉起叉杆阻攔,可聽到騎士一聲斷喝,動作戛然停止。這不是……這不是李司丞嗎?被賊人擄走的李司丞,居然自己回來了?

衛兵這一愣神,李泌一躍而入,直奔京兆府而去。

京兆府內外,仍在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靖安司被焚的善後事情,還沒人意識到遙遠的那一聲驚雷意味著什麼——靖安司居然遲鈍到了這地步。

李泌衝到府前,跳下馬來一甩韁繩,徑直闖入大門。一個捧著卷宗的小吏正要出門,抬頭一看,霎時驚呆,“啪”的一聲,十幾枚書卷滾落在地。他旁邊有一個燒傷的輕傷員,正拄著拐往門口挪。那傷員瞥到李泌,不由得失聲叫了一聲:“李司丞!”然後跪倒在地大哭起來。

對於旁人的反應,李泌置若罔聞。他擺動手臂,氣勢洶洶地往裏闖去。沿途從衛兵到官吏無不震驚,他們紛紛讓開一條路,對鋒芒避之不及。

李泌一直走到正廳,方才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然後揪住一個小文吏的前襟:“現在主事的是誰?”

“是吉禦史……啊,不對,是吉司丞。”小文吏戰戰兢兢地回答,然後指了指推事廳。

“吉溫?”李泌眉頭一揚。這人說起來和東宮還頗有淵源,他乃是宰相吉頊的從子,曾被太子文學薛嶷引薦到禦前,結果天子說了一句:“是一不良,我不用。”從此仕途不暢。想不到這家夥居然投靠了李林甫,甘為馬前卒跑來奪權。

想到這裏,李泌冷笑一聲,鬆開小文吏,走到推事廳門前。門前站著幾個吉溫帶來的護衛,他們並不認識李泌,可懾於他的強大氣場,都惶惶然不敢動。李泌飛起一腳,直接踹開內門。

此時吉溫正在屋裏自斟自飲,心中陶陶然。他的任務是奪權,至於靖安司的其他事情,反正有元載在外頭跑,不用他來操心。所以吉溫喚人弄來一斛葡萄酒,關起門來,一個人美美地品了起來。

李泌這麼猛然一闖進來,吉溫嚇得手腕一顫,杯中美酒嘩啦全灑在了地毯上。這葡萄酒是千裏迢迢從西域運來,所費不菲。吉溫又是心疼又是惱怒,抬眼正要發作,卻驟然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咽喉,發不出聲音。

“吉副端真是好雅興。”李泌的聲音,如浸透了三九冰水。

吉溫一時頗有點惶惑。這家夥不是被擄走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如果是被救回來的,為何元載不先行通報?他回來找我是打算幹什麼?

一連串疑問在吉溫腦中迅速浮現,最終沉澱成了三個字:“吉副端”——副端是殿中侍禦史的雅稱,他叫我副端,擺明了不承認我是靖安司丞,這是來奪權的呀!吉溫迅速判斷出最關鍵的矛盾,臉上肌肉迅速調整,堆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長源,你這是怎麼回來的?”

李泌直截了當道:“興慶宮前出了大事,閣下竟還在此安坐酌酒?”

“啊?”吉溫沒想到他一開口,問了這麼一個突兀的問題,“興慶宮前?不是正在拔燈和春宴嗎?”

李泌心中暗暗歎息。這麼大的事,身為靖安司丞居然渾然不覺,這得無能到什麼地步?他上前一步,厲聲喝道:“蚍蜉伏猛火雷於燈樓,如今興慶宮一片狼藉,前後糜爛,長安局勢危殆至極!”

吉溫的胡須猛地一抖,難怪剛才聽見西邊一聲巨響,本以為是春雷萌動,原來竟是這樣的慘事!勤政務本樓上可是天子和群臣,若是遭了猛火雷,豈不是……豈不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我、我盡快調集人手,去勤王……”吉溫聲音幹澀。李泌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步步緊逼:“來不及了!你若有心勤王,隻有一件事可以做!”

“什麼?”

“李相,如今身在何處?”

吉溫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李相,不是正在勤政務本樓上參加春宴嗎?”李泌沉著臉道:“他在爆炸之前,就已經離開勤政務本樓了,他去了哪裏?”

吉溫的胡須又是一顫。他並不蠢,知道在這個節骨眼離開的人,到底意味著什麼。他不由得苦笑道:“在下一直在京兆府收拾殘局,哪裏有暇旁顧?”

“你是他的人,豈會不知主人去向?”李泌根本不打算虛文試探,單刀直入。

吉溫聽到這話,正色道:“長源你這麼說就差了。在下忝為左巡使、殿中侍禦史,為朝廷糾劾嚴正,裨補闕漏,豈是一人之私仆?李相何在,你去問鳳閣還差不多。”

“你確實不知?”

“正是!”吉溫回答得很堅決,心裏卻略為悵然。他終究不是李相的心腹,後者就算有什麼計劃,也不可能透露給他。

李泌道:“很好!那麼就請吉副端暫留此處。待靖安司查明李相去向,再來相詢!”吉溫心想,果然戲肉來了,翻了翻眼皮:“閣下為賊人所執,靖安司群龍無首。在下以長安城治為慮,這才暫時接手,並無戀棧之心——不過在下接的乃是鳳閣任命,不敢無端擅離。”

說白了,我的任命是中書省發的,你要奪回去,得先有調令才成。吉溫意識到,興慶宮出了這麼大的事,李相的去向又成疑,當此非常之時,必須要把住一處要害衙署,才能在亂局中占據主動。這靖安司的權柄,絕不能放開。

李泌眼神犀利:“若我堅持呢?”

吉溫冷笑著一拍手,門外那些護衛都迅速進來。這些護衛都是他帶來的,不是靖安司舊部,使用起來更為放心。

“來人哪,扶李翰林下去休息!”

李泌正職是待詔翰林,吉溫這麼稱呼,是打定主意不承認他的靖安司丞身份了。

護衛們聽到命令,一起衝過來,正要動手。李泌卻微微一笑,也同樣一拍手,一批旅賁軍士兵突然從外麵出現。那幾個護衛反被包圍,個個麵露驚慌。

吉溫舉起大印,怒喝道:“正官在此,你們要造反嗎?”李泌緩緩從腰間也解下一枚印來,麵色冷峻:“正官在此。”

京兆府的推事廳內,兩人同時亮出了兩枚大印,彼此對峙。吉溫拿起的官印,獬紐銀綬,乃是禦使台專用。今夜奪權事起倉促,中書省還不及鑄新印,就行了一份文書,借此印以專事機宜之權。

至於李泌那一枚靖安司丞的龜紐銅印,按照常理,要比禦史台的官印來得有力。可他此前被賊人擄走,中書省行下的文書裏已特別指出,為防賊人利用,特注銷該印——換句話說,吉溫接手靖安司那一刻,這就變成一枚毫無用處的廢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