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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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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糧默默點頭。

藍天下,這一對老少,恰若一對父子,更像一對師徒。

他們的專注,令水二爺開心,又令水二爺不安。

這天夜黑發生了件事。

是在人睡定後。六月一進,地裏的活是少了,但人也少了,雖是將院裏的老老少少全攆到了地裏,但這些人畢竟在院裏呆久了,對地裏的活,就有些生疏,加之人在地裏,心卻留在院裏,院裏大小的事兒,還要他們經手,所以地裏的活並不見幹得快。為了兩頭不耽誤,水二爺想出個法子,地裏幹到太陽落,回來,吃頓腰食,接著再幹院裏的。等一應事兒忙完,就過了半夜。再看院裏,全都像吃了瞌睡蟲一般,頭還沒擱枕頭上,呼嚕聲便此起彼伏。

全院裏惟一精氣神不倒的,怕就一個水二爺。

白日裏他下地,有時跟在曹藥師屁股後頭,有時,遠遠地跟眾人拉開距離,看。

看眾人幹活的景致也看這一嶺的綠。回到院,裏裏外外查看一番,牲口的草料給了沒,馬廄的糞土起了沒,羊圈的門關好沒,這些,都是小事,一忽兒的工夫也就忙完了。重要的,是他天天得到兩個地方去。一個,是三女英英的房間。這丫頭有時讓他進,有時不讓。

不讓進的時候,定是她心堵的時候。水二爺知道她為啥堵,卻不說,讓她堵去,堵過這陣子,看她還堵?另一個,就是寶兒的新房。

寶兒的新房雖說也在南院,卻跟英英的房間隔著半堵牆。

這是確定要給寶兒完婚後新添的,怕的還是英英。這丫頭,你若不拿這半堵牆擋著,指不定給你鬧出啥事兒,一把火燒了寶兒的新房也說不定。隔著這半堵牆,水二爺心裏多少踏實些。當然,起關鍵作用的,還是叫眼官的蠻婆子從酸茨溝帶來的一個老婆婆,甭看老婆婆眼瞎,心卻不瞎,耳朵更是好使。

牆裏牆外稍有個動靜,立馬給你喊出一聲:“天官在此,哪個敢胡來?”手裏,真就如天官般,拿三尺長的一柄劍,劍上,還塗了狗血。

有她護著寶兒,水二爺放心。

水二爺每天最後一道工序,就是到寶兒屋門口站站。

拾草抬進來,圓完房後,新房門上便吊了一把銅鎖,鑰匙水二爺掌握著,沒他的話,誰也甭想進,也沒人敢進。

最先幾天,拾草一天三頓,還由老婆婆喂點糊糊,糊糊喝不下,就喝冷中醫留下的中藥。沒想,這丫頭一抬進水家大院,一跟寶兒的魂靈圓了房,臉上竟奇奇怪怪有了活色。三天後,真就能喝下老婆婆喂的糊糊。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叫眼官的蠻婆子說過,活人抬進來,能撐過頭七是中喜,撐過二七是大喜,到了三七,也不打緊,算是她貪戀大院,但……叫眼官的蠻婆子沒再往下說,水二爺心裏卻清清楚楚,撐過三七,就絕絕不能往下撐了,再撐,喜的怕就不是他水家。所以,他幾次跟老婆婆交待,掌握著些,能撐過二七就行。

誰知眼下出了三七,這都抬進院二十五天了,拾草的氣還不斷,胸口摸上去,還熱熱的,臉上,竟還泛著紅。

水二爺又急又氣,懷疑是老婆婆暗中做了手腳,罵過幾回後,又覺不像,老婆婆還是很聽話的,也不像暗中給他使手腳的人。那麼?

這天水二爺多了個心眼,他實在不相信一個半年多咽不下五穀的丫頭能活過這麼長時間,更不相信一頂花轎能把她的病抬掉。一應事兒做完後,他佯裝入睡,躺了兩袋煙的工夫,估摸著南院該有動靜了,就輕手輕腳下炕,踮起腳跟往南院去。

這時的院裏要多靜有多靜,除了各屋裏響出的鼾聲,再就是一脈兒一脈兒的風。水二爺貓似地來到南院牆跟下,南院靜靜的,老婆婆也睡了,就睡在寶兒新房邊上那間廂屋裏。隱隱約約的,也打出一片斷斷續續的鼾。貼著牆跟聽了片刻,確實不見有啥反常。水二爺耐上性子等,他是個很有耐性的人,過去的多少歲月,他就是靠耐性贏得了人生,他能五天五夜不合眼,他能跟一頭騾子比腳上的功夫,騾子走多久他走多久。

跟何家仇家暗中比勁兒的這些年,他的耐性更是成全了他,讓他從一個頭無片瓦腳無寸土的小長工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大財主,大牧場主,變成了一個敢跟何家仇家叫板的大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黑得拉不開幕,院裏還是沒一點異樣。水二爺心想,定是自己多慮了,興許,丫頭拾草的陽壽還沒盡,興許,是寶兒貪戀這大院的榮華富貴,來了不想走,想多戀些時日。這麼想著,就起身往回走。

就在這一刻,一個黑影兒倏地閃進他的眼,黑影兒不偏不倚,就立在他的正前方,那堵矮牆下。水二爺當下一個激靈,猛從懷中掏出黑笤帚,衝黑影兒喊:“你是人還是鬼,有本事衝我來!”說著,就衝黑影兒撲去。

黑影兒似乎早料到他這一手,隻在眨眼工夫,一閃身不見了。

水二爺情急中甩出黑笤帚,等撲過去時,卻見黑笤帚打著的,是一雙繡花鞋。

一雙樣子有點老做工卻很考究的繡花鞋!

一雙鞋!明明是一個黑影兒,一笤帚下去,竟變成了一雙鞋!

水二爺不甘心,當下扯直了聲音,把院裏上下包括吳嫂在內的下人全吼了起來。“給我搜,我就不信真撞見鬼了!”

但,搜了一宿,事實卻讓水二爺徹骨的沮喪。

那個黑影兒真像是鬼一樣的,院裏院外尋遍了,也搜遍了,不但找不到半點疑惑,反倒讓全院的人都伸直了目光朝他望,仿佛,他水二爺在瞬間變成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