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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3)

嶺南,狼老鴉台。

一老一少一句話不說。

這樣的日子已持續三天。自打水二爺半夜裏鬧過一場“虛驚”,這一老一少,仿佛失卻了言語。忽然間,就彼此生分了,冷漠了,不再那麼親親熱熱,也不再那麼樂樂嗬嗬。

活還是忙著,手從未停下,隻是,彼此交流的少了,偶爾地目光相遇,也是促促地分開,一個害怕一個似的。

有什麼怕的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呢?

沒有,真是沒有。

那個夜晚其實很平常,跟往常沒甚兩樣。

來自西溝的拾糧照舊沒睡,睡不著,再苦再累,還是睡不著。

躺在草棚裏望天爺,望著望著,院裏的腳步響起來,極輕,極隱蔽,但拾糧聽得清楚。腳步繞過草棚,繞過馬廄,往南院去了。拾糧不用起身,就知道是誰。不是他望見過,事實上,這院裏很多事兒,他都不是望見的,而是用心去猜,用心去判斷的。這腳步,錯不了,跟白日裏伴隨自己的腳步沒甚兩樣。隻是不明白,他常常跑南院做什麼?

這個來自外鄉的男人,這個身懷絕技的男人,為什麼對南院那麼著迷?拾糧想了會,翻個身,原又睡了。

爹的話往往在這個時候起關鍵作用。爹說:“大院就是大院,不是你我想象的地兒,無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裝不知道,知道了沒好處。”爹不放心,又問:“記住了?”

“記住了。”

拾糧是真的記住了,要不然,那夜,他會在第一時間抓住黑影兒。

不抓並不是他不知道,他知道,真的,他知道。

隻是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這麼想時,他的目光又對在劉藥師臉上。

“糧――”

一直低住頭翻弄藥的劉喜財突然發出一聲喚,這一聲嚇著了拾糧。

“叔――”拾糧回了一聲。

“問你個事,行不?”

“叔,有啥事你盡管問。”

拾糧嘴上說著,心,卻撲撲直跳,生怕藥師問出啥難答的事兒來。

“你家草草,多大?”

“十五,小我一歲。”

“哦?”

“幾月生的?”

“四月,不,五月。不對,是六月,老曆六月。”

“哦――”

爾後,又是一片子默。藥師劉喜財在前,拾糧在後,給甘草除雜草。甘草跟麻黃緊挨著,長的比麻黃高,也旺。

站在地裏,有股子甜腥腥的香味兒。拾糧一分神,就把一株甘草當雜草拔了下來。手裏拿著甘草,惶惶地等挨罵,卻望見,喜財叔一失手也拔下一株甘草來。

一老一少相瞥了一眼,劉喜財突地扔了甘草,道:“糧,把叔教你的甘草背一遍,叔煩,煩啊。”

拾糧就背。

“甘草,又叫甜草根、密草,為豆科植物甘草的根及根莖。

多年生草本,全株被白色短毛或腺毛。莖直立,稍帶木質,小枝有棱角。羽狀複葉互生,總狀花序腋生,花密集;花萼鍾形,5裂;花冠蝶形,紫紅色或藍紫色。莢果褐色,彎曲成鐮刀狀。花期6~7月,果期7~9月。”

“春、秋季采挖,除去須根,曬幹。根圓柱形,外皮鬆緊不一。表麵紅棕色或灰棕色,具縱皺紋、

皮孔及細根痕。質堅實,斷麵略呈纖維性,黃白色。

根莖表麵有芽痕,斷麵有髓。氣微,味甜而特殊。性平,味甘。”

“藥性,補脾益氣,清熱解毒,祛痰止咳,調和諸藥。

用於脾胃虛弱,倦怠乏力,心悸氣短,咳嗽痰多,緩解藥物毒性。”

正背著,藥師劉喜財冷不丁問:“糧,你家草草,是生的還是抱養的?”

拾糧瞬間臉色白,半天,囁嚅道:“叔,咋問這個哩?”

“叔也是胡問,亂問,你背,往下背。”

拾糧卻再也背不下去。

妹妹拾草是撿的。

那是撿到哥哥拾羊的第五個年頭,不,好像是第六年,拾糧都能記事兒了。那一年涼州城鬧兵荒,不隻兵荒,土匪也緊。隔三間五,就有人家被搶、被殺,更有駝隊馬隊遭遇了土匪,連人帶貨,一古惱兒沒了。青風峽,便常常逃來一些打土匪手裏僥幸奪下命的男女。爹說,兵荒馬亂的,你們可不敢往外跑。拾糧跟哥,便像兩隻翅膀還沒長硬的小鳥,窩在家裏,哪也不敢去。有天,爹披著一身的星星回到家,進門就喊:“羊,糧,看爹給你們帶什麼來了?”拾糧一喜,以為爹打東溝何家帶來了好吃的,正要撲上去搶,就見爹懷裏,多出個包袱,楞怔間見爹小心翼翼打開,還沒望清是啥,就聽“哇”一聲啼哭響出來。

爹帶來的不是啥好吃的,是妹妹拾草。

爹說,他是在西溝口子撿的,包袱扔在路邊草叢裏,把他給絆了一跤。回過頭一看,竟是個娃。“這年月,得條命可不容易啊,好事咋就全讓我給碰上了。”爹的話語裏,掩不住地溢出一股子喜悅。一聽是妹妹,拾糧當下喜的,非要抱一抱。爹看著他的樣兒,說:“糧,好好操心你妹妹,長大了,給你當媳婦。”

就這句話,一下讓他覺得妹妹重要起來,比啥都重要。

哪知……

拾糧摔摔頭,將手裏的甘草又栽地裏。藥師劉喜財說:“閑的,人挪活,草挪死,哪有斷了根還能再活的?”

拾糧一陣茫然。

農曆六月二十一,副官仇家遠突然出現在水家大院。

副官仇家遠瘦了,黑了,目光,也變得有幾分迷茫。

比之剛來青石嶺,簡直成了另一個人。一輛馬車跟在他身後,仿佛這一趟,他走了不少的路。

水二爺一聽見信兒,立馬從院裏跳出來,堵在院門口說:“姓仇的,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把我青石嶺當成什麼地兒了,啊?我這是車馬店還是你仇家的茅廁?”

副官仇家遠沒吱聲,指揮著車上的人往下抬箱子。

水二爺罵了幾句,不見仇副官有所回應,心裏,氣更大了。

衝院裏喝了一聲,就有拴五子幾個跳出來,虎視眈眈地盯住仇家遠。

仇家遠這才道:“二爺,氣大了傷身,有啥話,進院再說。

“進院?你想得也太輕鬆了吧?”

仇家遠抬頭望了一眼天,天上卷起一團黑雲,姊妹河那邊拉起了霧,雨快要下了。“二爺,我這才離開一個月,你這口氣,咋就變得凶了呢?”

“凶?你還沒見過凶的!來人,給我送客,我青石嶺不喜歡這種人!”

拴五子帶著下人,朝馬車走過去,就在拴五子企圖打馬轉身的空,副官仇家遠喝了一聲,敢!

緊跟著又道:“二爺,你這樣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厚道?你也配跟我講厚道?年輕人,不要以為你是西安城吃糧的,不要以為你後麵有狼呀虎的罩著,我水老二,不尿!我水老二講的是禮數,這人要是不講禮數,還叫人麼?”

仇家遠一聽,知道水二爺為啥動怒了。也難怪,他悄無聲息的離開,又是這麼長時間,水二爺不生氣才怪。可,有些事,能跟他講麼?

仇家遠靜了靜心,給馬車夫使個眼色,年輕的馬車夫將車吆到青石路邊,另外的兩個人也都跳下車,神情緊張地盯著水二爺望。

“二爺,您先息怒,晚輩不到的地方,還望您多擔待,不過,這馬車,說啥也得進去呀,你瞧這雨……”

一聽仇家遠服了軟,水二爺的口氣鬆了,鼻孔裏哼了一聲,轉身進了院。副官仇家遠這才指揮著馬車夫,將馬車緩緩吆喝進院裏。偏在這時候,幾天不出門的水英英忽地走出來,望見仇家遠,水英英臉綠了幾綠,但沒發脾氣,衝陌生的馬車夫說:“你要敢驚了我的馬,小心!”

仇家遠望了水英英一眼,低頭進了後院。

藥師劉喜財和拾糧是一前一後走進院裏的,聽見副官仇家遠回來的消息,劉喜財腳步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沒往那邊去。曹藥師圍著仇家遠問這問那的時候,藥師劉喜財一個人呆屋裏,悶悶的,像是跟誰漚氣兒。

第二天一大早,水二爺正在跟管家老橛頭安頓事兒,副官仇家遠輕輕走進來。水二爺掃了一眼,不滿地說:“賊手賊腳的,走路不能大點聲?”

副官仇家遠沒說話,找個地方坐下,等水二爺跟管家把話說完。管家老橛頭一看,知道仇副官要跟二爺談事兒,忙道:“二爺,山風的前蹄又破傷風了,我得去換藥。”

老橛頭一走,水二爺馬上端起架子,楞古古的坐琴桌旁,也不看仇家遠,也不說話。仇家遠欠了欠身子,道:“二爺,這趟回來,我順道去了古浪縣城。”

“愛去不去,縣城又不是我家開的。”水二爺沒好氣地說。

“我還見了一個人。”仇家遠又道。

“你見天王老子管我屁事!”水二爺說著,端起煙槍。

仇家遠的目光在水二爺臉上端詳很久,不再裝腔作勢了,挑明了話道:“二爺,孔縣長讓你去一趟縣城,今天就去,說有重要事情呢。”

“不去!”水二爺咂了一口煙,就聽他身體什麼地方“咕嘟”

響了一聲。

“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