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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險峻的青石嶺突然間斑斕多姿,一派妖嬈。
吸足了雨水和陽光的中藥像是一夜間綻開了花蕾,最先開花的是甘草,呈鍾形的花萼環抱著蝶似的花冠,密密集集地盛開,或紫紅,或藍紫,一下就讓七月的青石嶺嬌豔絢爛。接著是黃芪,黃色的花冠一旦盛開,整個山嶺便顯出一派富貴。站在嶺頂,五顏六色的花瓣繞得人睜不開眼,仿佛,青石嶺成了花的海洋,花的世界。人們的記憶裏,除了野花野草,青石嶺隻有罌粟花的芬芳。可今兒個,這七彩斑斕的絢麗之景簡直就讓人們窒息。
種藥人在一片喲喲的興奮聲中,享受著兩位藥師帶來的幻景。
狼老鴉台上,拾糧矮小的身影藏在花海中,遠處望去,那瘦小的影兒就像被花快要榨幹了似的。
藥師劉喜財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務弄藥。
拾糧邊給藥施肥邊背:“黃芪,植物形態,多年生草本。莖直立,上部有分枝。總狀花序腋生;花萼鍾狀,密被短柔毛,具5萼齒;花冠黃色,旗瓣長圓狀倒卵形,翼瓣及龍骨瓣均有長爪;花期6~7月,果期7~9月。”
劉喜財聽到這兒,微微一笑。
吃完腰食,兩個人照例蹲在山坡上喧謊兒。近來,兩個人的喧頭越來越多,拾糧的話也越來越多,也隻有這時候,這一老一少才顯得輕鬆,才顯得跟這滿山遍野的花襯托出的仙景兒相配。
漫不經心的喧談中,藥師劉喜財已對拾糧的身世有了大概的了解,但,有件事兒,一直堵他心裏,總也問不出口,今天,劉喜財打算豁出去了。
“娃,跟叔喧喧,你妹妹咋得的病?”
拾糧默了半天,張不開口,見叔是真想聽,屁股動動,拉開了話頭。
都怪三憨爺。
三年前那個綠把一切遮蓋了的日子,羊倌三憨爺像是跟拾草較上了勁兒,非要把這個小丫頭給唱倒唱服。唱完了八月,三憨爺接著唱起了九月:
九月裏的桃梅花九呀重陽
我和我的小妹妹鬧呀花香
花香要要鬧呀
小妹妹羞得人難當
十月裏的桃梅花冷凍呀寒
我和我的小妹妹縫呀棉袍
縫個花棉袍呀
小妹妹穿上繞三繞
拾草興奮了,手卷成個喇叭,仰起脖子就唱:
十一月的桃梅花冬子呀節
我和我的小妹妹把冬子過
做了頓肉掰刀呀
小妹妹吃起來味道好
十二月的桃梅花正呀一年
粉蓬那個花轎子娶呀姑娘
娶了個才姑娘呀
小妹妹模樣兒粉又俏
剛剛唱完,拾草就看見,一隻鷹打天上飛過來,飛到三野地她頭上。拾草鷹鷹的叫著,手舞足蹈。
山頂的三憨爺也看見了鷹,啊啊了兩聲,猛喊:“拾草,小心。
”
話還沒落,盤旋著的鷹突然一個下撲,直直的,振著翅膀,就往拾草頭上來。拾草嚇得媽呀一聲,剛要轉身跑,那鷹,已到了眼前。
那隻叫做鵬的鷹定是把拾草當成了什麼,過後人們都這麼說,就連東溝的何大,也認定鷹把拾草當成了什麼。當成了什麼呢,誰也說不出,但絕不是人!何大說得很肯定,從沒見過鷹撲一個活人的,莫非?何大話說了一半,不說了,留下許多懸念,讓人們去猜。於是,關於拾草的種種傳說,就在溝裏響了起來。
來路一家子卻沒閑心聽,叫做鵬的鷹雖說沒把丫頭拾草叼走,但它足足在三野地玩了半個時辰,不高不低,就在拾草頭頂懸著,拾草啊啊的叫聲中,鷹像是很興奮,卻又不直接襲擊拾草,像是帶著某種惡意,故意拿拾草開心。
兩隻碩大的翅膀發出雷鳴般的徹響,震得拾草耳膜要爛。
拾草那一天是經曆了一場比死亡還駭人的劫難,直到三憨爺連滾帶爬打山頂滾下來,滾到三野地,做出一副跟鷹豁命的架勢,叫做鵬的鷹才像戲耍夠了般,發出一股子嘲笑,振翅遠去了。
這時的拾草已昏了過去,三憨爺連嚎帶叫地撲向拾草,掰過拾草的頭,捧住拾草的臉,草呀草呀地叫,卻發現,拾草早無半點人氣。
一個好端端的丫頭,就因了一隻鷹,成了這樣。
山坡上寂靜無聲,講著的人和聽著的人,全都一副表情:
駭,恐,驚,然後是茫然,死了一般的窒息。
細碎的風裏,飄來一陣陣小桃梅:
七月的桃梅花七呀月七
天上的那個牛會呀織女
牛哥哥在河東呀
小妹妹織女在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