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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九龍(1 / 1)

門開啟之後,門外的路延伸開去,處處是路、處處是門。

他把眼光投向了更廣闊的外部世界。

一九九四年四月,“北京一九龍”作品主創與拍攝人員,分乘三輛汽車,經複興門至玉泉營環島,由京開公路向南行駛一小時三十分鍾,到達創作現場——北京大興縣黃村鐵道部三局線橋一隊京九鐵路建設施工駐地。

在銀亮的鐵軌和灰色的枕木之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一點五十分,他開始調製紅顏色。

紅廣告粉、紅黴素片、紅墨水、紅線、紅油漆、紅鳥鞋油、紅葡萄酒……

龍膽瀉肝丸、大亨果茶、雀巢咖啡、飄柔洗發液、黑人牙膏、感冒逋、芬必得、新一代活力28、五星啤酒、七厘散、全國列車時刻表、青年地圖、可口可樂……

還有一口鹹菜缸和一隻葫蘆瓢。

調製過程一小時十分鍾。然後登上“建設5400”機車頭,經道叉上京九鐵路。下午三點,開始用經鹹菜缸攪拌過的紅顏色,刷塗枕木及鐵軌——

濃重粘稠的紅顏料,被一層層塗在冰冷堅固的水泥枕木上。我們的眼前漸漸出現了一格一格變成紅色的枕木,就像一排排剛被剔下肉的新鮮肋骨,赤裸裸地向著遠方延伸。隨後鐵軌也被塗成了紅色,像兩根帶血的骨架,支撐著即將呼嘯重壓的車輪。枕木與枕木之間的碎石,泛著一種冷漠的白光,如同密密麻麻的草芥,散落於骨骼的邊緣地帶。在視線可及的鐵軌盡頭,有兩棵自然成長著的孱弱的綠樹,像一叢僅存的頭發,成為蔓延膨脹的紅色道路上具有鮮明反差的點綴。紅色的軌道在雄赳赳地擴張、推進,直逼南方海岸那個飄蕩著香風迷霧的九龍半島……

將一個黑色的道釘細心地染成紅色,用去了整整一筒口紅。

整個作品由西向東行塗二百米,塗刷過程曆時二小時四十分鍾。

將二百米鐵道塗成紅色,用去了整整一缸紅顏料。

當作品完成時,褐色的鹹菜缸也已變成了一隻血淋淋的大染缸。

於是蒼茫的原野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大道,像一個紅色的箭頭,欲躍欲縱。它將長久地同土地和路基融為一體,直到歲月的風雨把它的顏色洗去。京九鐵路通車的那天,也許紅色的路軌已恢複了它先前的本色,但總會有一些紅顏料的顆粒、紅顏色的蛛絲馬跡,被殘存下來,閃過疾馳的車窗,讓遠行的旅客怵目驚心……

由於有關道路的種種歧義,讀解這個作品是困難的。我相信其中必然蘊含著某種積極的含意,滲透到鐵軌以下的土壤中去了。

行為藝術的奧秘和魅力,就在於它徹底地打破了觀眾與讀者原有的欣賞習慣,提升供給人們一種新的視覺語言,讓人們換一個角度去審視和體驗世界。行為過程所蘊含的不確定性和多義性,使它比其它的藝術形式更具接受上的空間感和立體感。所以優秀的行為藝術作品應該是一種境界,或者說它龍夠把欣賞者引向一種新的境界。

“北京—九龍”作品完成以後,王晉本人曾說:調紅顏色真難!采用各種方式及手段調製紅,都不能準確地反映紅顏色的傾向。顏色會隨時空變化,而呈現出的色彩也會變化無窮。我所選用的紅,應該無論從純度到明度,從粒質到神氣,都能恰如其分地傳達出紅色這一特定時期,帶有普遍意義的特殊概念。

從京九回來後,王晉的衣褲鞋襪和手指,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