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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驚肉跳(1 / 2)

9:00——

來弟和她的一家人,大包小包的,剛剛走出北京站的出口,就聽見頭頂上響起了一記雷聲。來弟抬頭看天,太陽像個燈籠,就掛在馬路邊那棟高樓的窗戶上,陽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來弟嘀咕說,這好好的大晴天,怎麼就會打雷?正說著,那雷聲又響了一下。兒子臂彎裏抱著他1歲半的女兒京京,用胳膊肘捅捅她說,媽,是鍾聲響呢,你回頭看——來弟轉過身,見車站那排樓的中央,聳著一座高高的小亭子,四麵都嵌著方方的一塊大鍾,雷聲就是從大鍾那裏發出來的。鍾麵上的指針,短的停在洋碼字9上,長的在12上。

來弟在20年間,已經無數次到過北京站。但聽它敲鍾,還是第一次。

它一聲接一聲地響著,聲音傳得老遠,那聲音真是好聽得很,像是一個喉嚨裏裝著麥克風的女人在唱歌,震得陽光都有點發抖。廣場上走來走去的人,都停下腳,仰臉去看它。來弟的孫女京京讓鍾聲給吵醒了,大聲哭了起來。

6—7—8—9—來弟一聲聲數著,沒有錯,一共是9下。來弟看看自己腕上的表,真是9點鍾了。

她心裏突然就有些發緊,招呼了一聲自家男人,腳步也快了。

快到103汽車站的時候,來弟放下東西,回頭對兒子說:這一次,豁出去了,我們打“的”好不好呢?

兒子顯得很吃驚。兒子說,回一趟家,錢都用光了,還打的呢?!

來弟不理他,衝著迎麵來的一輛“麵的”就舉起了手。這個家,她說了算。來弟還是第一次“打的”,那手伸得僵硬,像是敬禮一樣,縮回來還抻著。“麵的”倒不計較,嗤地就把車停在了她麵前。兒子看一眼車廂,說就一排座位,這麼多人,坐不下哩。來弟說上啊上啊,都給我上去再說。一邊就把抱著孩子的兒子和媳婦推了上去,又把男人推了上去。最後是女兒和行李,關了車門,來弟和女兒就坐在了行李上,正好滿滿一車。司機回頭看這一車人,樂著說:真新鮮,如今農村人也坐上出租了。來弟回答說,你沒看有個小孩麼,坐公共汽車沒有座位,怕把小孩擠壞了。司機又樂,說打工還帶小孩啊,真把全家都搬來了?去哪啊?來弟說了地址,用袖筒擦一把汗,鬆了口氣。車開了一會,來弟從倒退的車後窗裏,望見路邊的高樓上又聳著個小亭子,上頭有隻大鍾,已經指著9點25分。

來弟想,到底是大城市呢,連馬路上都有鍾表,還讓人白看。城裏人好像是靠著鍾在活,一時一刻都不能差的。如果在老家,就用不著鍾點了,天亮起身下田,太陽正中了回家吃飯,天黑了就回。那鍾點是太陽,掛在天上,你想看成幾點就是幾點。她長到十幾歲,鬧鍾沒見過一隻,不用說手表了。可如今回去過年,家家都有電子鍾,台燈上鑲著鍾、牆上的掛曆鑲著鍾、就連溫度計旁邊都鑲著鍾,一間屋裏,鍾表真比人的眼睛還多。可惜,鄉下人的眼睛,硬是不往鍾表上落,麻將一夜打到天亮,一覺睡到中午,晨昏顛倒的,哪裏有一點時間觀念呢。

在城裏做慣了鍾點工的來弟,回老家過了一個半月不需要鍾點的日子,還真有些不習慣。輕鬆倒是輕鬆,隻覺得人都散漫得虛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