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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做16個小時(1 / 2)

17:00——

來弟在廚房,開始擦洗油膩的爐台、水池和油煙機。

她想那個姓劉的老師問那些幹什麼呢?就算上了報紙,又有什麼用?鍾點工按鍾點拿錢,一天做16個小時,是自己願意。放著老家樓上樓下的新房不住,跑到城裏來住大雜院,不是為了多多掙錢拿回家去,到城裏來受這些罪?

電話鈴響了,一連響了好幾聲,梅老師才去接。說話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灌進來弟的耳朵,她聽出那電話像是梅老師的女兒從外地打來的。來弟在梅家幾年,發現梅老師的女兒多半在下午這個鍾點打電話來的。梅老師每次接女兒電話,總是聽得多說得少,聽著聽著就哈哈大笑,倒好像那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一雙撓癢癢的小手……

來弟想起自己每天晚上回到家,小孫女都已經睡著了;她早上出門時,小孫女還沒醒來。一星期能見到小孫女一回醒著的樣子,她哪怕就是張嘴打個哈欠,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像個彌勒菩薩。

梅老師放了電話,到廚房來續茶水。

來弟和梅老師打趣說:女兒離得這麼老遠,想不想啊?

梅老師說:怎麼不想啊,晚上做夢,沒別的,都是她小時候的事兒……

來弟覺得自己的魂靈一下子就從窗戶裏飛出去了,在城裏一座座高樓的尖頂上遊蕩。魂靈輕得沒有分量,像雲彩一樣任風吹著走。來弟喜歡刮北風,假如在刮西北風的冬天裏,她的魂靈順著風就飄到老家去了。她離開老家跑到城裏來的時候,大的兒子7歲,小的女兒5歲,孩子長大之前,還沒有跟她來北京的那些年裏,她每天都像總是丟了魂靈一樣,一點精神氣都沒有……

來弟剛到北京那時,主家說她夢裏都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問她那是不是她的丈夫,她羞紅了臉,說那是她兒子的名字。兒子9歲那年,有一次掉在門口的水塘裏,差點沒淹死。事情過去兩年後,男人才寫信告訴她。那已是她來北京的第4年,來弟從到北京做保姆,一咬牙4年沒有回家。主家的飯桌上,那孩子總是東挑西撿的,今天不吃肉明天又不吃魚。來弟想起自家的孩子,怕是連肉的滋味都忘了,心裏一酸,抱著碗就躲到廚房裏,眼淚啪啪掉在飯碗裏,那飯粒都是鹹的……

那時隔上三五個月,男人會有一封信來,三言兩語的,給她說一說孩子的事情。她看不懂信,每次都讓主家上學的孩子給念。家裏來過兩三次信了,她便求主家的孩子,給她寫一封回信。平日裏攢了那麼多想說的話,看著那孩子不耐煩的眼神,她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在夢裏想了一百回的話,就是讓孩子好好念書。她想他們,想又有什麼用?如果她不出來做事,兩個孩子恐怕連學費都交不起,認不下字,又得像她一樣做文盲,他們這一輩子還會有出頭之日麼?她這個做娘的,不要悔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