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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弟在心裏同自己說笑話(1 / 1)

21:00——

來弟急急忙忙趕到家,小孫女還是已經睡著了。從這次回到北京,她一直是和爺爺睡一個床的,早晚兩頭見不著爹媽和奶奶,她除了爺爺誰都不要。

爐子上熱著留給來弟的飯。她爺爺帶孫女還管買菜做飯,做得一點不比自己差。

來弟大口大口地吞咽著,一會兒就把剩飯都打掃幹淨了。

來弟給爐子添了塊蜂窩煤,坐上了一壺水。冬天用爐子燒水做飯還能取暖,到了夏天,隻好用煤油爐電飯煲的瞎對付。兒子剛來那一年,還到人家單位的木匠房去揀碎木頭刨花的用來燒火……

大雜院的平房,沒有暖氣也沒有煤氣,屋子裏比外頭暖和不了多少。

水熱了,來弟就開始洗衣。孫女的兒子的媳婦的女兒的還有自家男人的,每天總有那麼幾件。來弟雖是在外掙錢,但來弟不管孫女不買菜不做飯——要是再連衣服也不洗,來弟還像個女人麼?

來弟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就把房子的事對全家人說了。

她說那兩處房子加起來,一共才600塊,值。一家人分開兩下住,飯錢是要比以前貴,但各人都住得自在些。她和老頭還有士蓮和小孫女去住地下室,如果嫌潮,可以每天晚上把孩子接到新疆村的平房裏住,第二天一早上班前,再送到她們這裏來……或者,幹脆就讓她爺爺每天早上到平房去上班好了。

她說完了,屋裏一點聲音沒有。

後來她男人咳了一聲,說蓮她娘,你說怎麼就怎麼,我聽你的。

士蓮說就這麼辦吧,兒子也點了頭。最後兒媳婦說了一句:媽你說的那個地方,明天我找個空,跟你去看看……

來弟沉下臉說:明天大家都4點起床,一早就把鋪蓋行李都捆好,等我們去看了房,要是還過得去,晚上就分兩下搬。誰要想享福,以後回老家享去!

一個個都鑽被窩裏,悄沒聲地躺下了。

來弟收拾著床角繩上的幹淨衣服,把它們裝到幾隻紙板箱裏去。

大家都挺齊心合力的呢。來弟滿意地想。人要吃得下苦,這日子就有盼頭了。

來弟把窗台角落上擱著一隻舊鬧鍾拿過來,對準了4點,狠狠地上滿了發條,又用手掌輕輕揩了揩鍾麵上的灰塵。

鬧鍾是老式的,少說也有20多年了,圓圓的頂上還有兩隻鈴,鍾背後淡綠色的漆磨得像一塊塊疤。不過,這隻鍾雖然不好看,卻是準得不能再準,它若是走到12點,你準保就能聽見收音機裏的報時聲,一分都不差。就為這個緣故,來弟每次搬家都得先把它帶上——鍾表是給你看時間的,好看難看假如看不準鍾點有個屁用!來弟想起那家人大掃除的時候,竟想把它扔掉,幸虧讓來弟揀了回來,在自己家裏派上了大用場。

來弟輕手輕腳地歸攏著她的家當——一隻舊電風扇、一台黑白電視機、一隻電飯煲、還有幾隻大紙箱。紙箱如今空著,原來塞得滿滿的棉服舊毛衣褲子襯衫什麼的,都在過年回老家的時候,大包小包地背回去,分給村裏的鄉親了。那些衣服舊是舊,都幹幹淨淨的,幹活穿還挺結實;身下這隻帶軲轤的床,是孫家給的;吃飯的方桌是趙家給的;那些家什電器,有的是張家,有的是李家。別看樣子過了時,用起來差不到哪去;東家給一件、西家給一件,來弟做了七八年鍾點工,攢起來的東西足夠她湊起一個家了。來弟身上的衣服,從頭到腳沒有一樣是花錢買的,連皮鞋和拎包都是主家給的,來弟從來不嫌,給什麼來弟都要。好好的東西扔了可惜,誰用不是一樣用呢。再說,來弟在城裏打工,不用城裏人的東西白不用。這又不是在老家,穿誰的衣服人家也不知道,誰笑話誰呢。

媽,你瞌睡了吧,早點睡覺哦。兒子的聲音從布簾子後麵傳來。

來弟嗯了一聲,這才覺得自己的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來弟封好煤火,倒了一盆洗腳水,把腳浸泡在熱水裏。一股熱烘烘的水氣順著腳杆直往上升,渾身都軟軟地酥下來。她想,當初幸虧是早早出來到城裏做了保姆,要是一直蹲在老家那個地方,一輩子受窮不說,還不知道要受婆婆多少氣,定是比做保姆還不如呢。自己雖說在外麵做保姆,但回到家裏,就是她說了算,一家人都聽她的,凡事都是她拿主意。——外麵做傭人,家裏做主人——來弟在心裏同自己說笑話。這樣也蠻好的啊。許多城裏人,別看他走在馬路上挺神氣,其實還不知道家裏家外,他在給誰當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