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維多利亞和北大荒(1 / 2)

晚餐很豐盛,有糖醋排骨、熏魚、土豆燒牛肉和油燜大蝦。還有稀飯和榨菜。夏至的太太也是上海人,哪道菜裏都放糖,這上海風味實在不對徐奮鬥的胃口。徐奮鬥此次海外旅行,最為痛苦的就是吃飯問題。正經西餐倒是勉強還能對付,可那些中餐館說是潮州菜川菜粵菜,弄得中餐不像中餐西餐不像西餐,全都竄了味兒,徐奮鬥一路走來,每天都覺得饑腸轆轆地吃不飽飯。到了夏至這兒,他真想自己動手做東北菜,燉一鍋豬肉粉條吃個痛快。明天?夏至肯定不會反對吧?

桌上放著好幾瓶剛開封的法國葡萄酒,幹白幹紅,就是沒有白酒。他對夏至說,咋不整點兒白酒呢?今天晚上咱倆就喝它個一醉方休,就像當年在連隊那樣。夏至支吾說附近的超市沒有賣白酒的,再說他也早已不喝白酒了。又連聲抱歉說他怎麼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他和太太給奮鬥收拾了客房,安排好了帶他參觀維多利亞市和著名的布查德公園的時間,還打算為他舉辦一個PARTY,把維多利亞島上那些從中國大陸留學出來的朋友(一共14位)都請來聚會——可就是沒想到應該為徐奮鬥預備下一瓶白酒。其實茅台和五糧液在溫哥華城裏的超市都有賣的,偏就忘了……

夏至這樣一解釋,徐奮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揮揮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不就是為了高興嘛,紅酒白酒,喝肚子裏還不都一樣,來來來,咱倆幹了這杯!

夏至與徐奮鬥幹了三個半杯紅酒之後,說自己心髒不大好,自顧自地改喝橙汁了。隻是時不時地拿起瓶子給徐奮鬥滿酒,滿上了卻也不勸,倒像是隨意的自家人。可徐奮鬥一個人獨飲,這酒就喝得有些乏味和單調了。他隻好不停地說話,把他和夏至共同認識的那些老知青的情況,統統說了一遍。夏至倒是饒有興致地聽著,時不時地插話問這問那的。有一會兒夏至不知怎麼說起了中東問題,徐奮鬥毫不猶豫地把話題切斷了,他可不想鑽到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沙漠裏去探討什麼真理。徐奮鬥隻對他和夏至當年的老故事感興趣。說來說去,那些話就像個車輪子,又轉回到了當年的農場。北大荒是個車軸,沒有它,車就轉不動了。北大荒是口深井,一圈兒一圈兒地搖軲轆把,滿滿的清水就一次一次提升上來了。北大荒是天邊的地平線,永遠在那裏等著你奔過去。徐奮鬥把那瓶酸澀的幹紅自個兒都喝完了,滿肚子的話還剛說了個開頭。

夏至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冬天在地裏刨糞,眼看天都快黑了,連長還不喊收工。我還以為自己的表停了呢。我問你幾點了,你說五點半了。我就攛掇大夥給連長提個醒,大夥都杵著鎬頭站著不幹了。連長嚷嚷說咋都站下了,想罷工咋的?大夥一齊把手腕子伸出來,亮出腕上的手表說:連長你看看都幾點了?連長在棉襖袖子裏摳了好一會兒,摳出一個物件,眯著眼瞅了好半天說:才三點半哪,今兒天咋黑這麼早?大夥都說連長連長我們的表都到點啦!連長把臉一沉,說:以我的表為準!

夏至笑起來說是有這麼回事,又說奮鬥你的記性可真好,什麼都沒忘啊。

徐奮鬥說那倒也不是,回城以後,日子一天天都差不多,想記都記不住了。

夏至說,我就記得剛到農場的時候,我們上海知青都帶了蚊帳,蚊帳掛起來,同宿舍的東北知青特別憤怒,說你們掛蚊帳,不是就讓蚊子幹咬咱們嘛!吵吵著差點兒沒打起來。後來就讓我們回上海給捎蚊帳。過了幾年,你們越來越講究,我們倒是越來越髒了……

徐奮鬥笑著點頭,說夏至你就是得個諾貝爾獎,也不如知青那會兒的生活有意思……

夏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一口橙汁憋在嗓子眼兒裏。

夏至的夫人端上了菜就沒了影兒,不知為什麼好像一直在客廳的角落裏打電話。有兩次她走到夏至身邊,在他耳邊輕輕低語,那會兒,夏至的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然後站起來,對徐奮鬥說聲對不起,就離開座位去接電話了。廚房和客廳整個都是打通的,夏至快速地說著一串串英語,徐奮鬥當然聽不懂。但其中有一個單詞,重複的次數多了,徐奮鬥就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