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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3)

葉挺殺馬和神秘莫測的“凱卡波爾塔”之門。

由沉悶變成恐怖籠罩著徐家祠。

葉挺坐在警衛弄著的火堆旁,兩眼慍怒,一臉憤慨。

昔日蜚聲疆場的北伐名將,此刻心情惡劣極了。

全軍麵臨著被殲滅,作為一軍之長,是難以饒恕的奇恥大辱嗬!

這向黨中央和毛主席怎麼交代?又向世人怎麼解釋?更重要的是怎樣向千萬個以生命為代價的忠勇的新四軍戰士謝罪?

自從葉挺由一個海外遊子懷著一腔熱血回到慘遭日寇蹂躪的祖國,一心想率領新四軍健兒馳騁於廣闊的抗日戰場,“馬革裹屍當自誓,娥眉伐性休重說”,血灑疆場,壯懷激烈,誰知道最後竟然要重蹈波拿巴·拿破侖“滑鐵盧”慘敗的覆轍!

這場慘敗的悲劇是項英一手製造的!

這絕不是葉挺推卸他這個當軍長的責任。葉挺到今天已是四十五歲,還沒幹過一件諱過和諉過的事。

葉挺是鄙視項英的。

葉挺也不能忍受項英對他的鄙視。

葉挺對項英專權有意見。葉挺並不甘心當這個有職無權傀儡軍長。

但是,葉挺的“惹不起、躲得起”,離開項英不當軍長,是將他與項英的矛盾據實向中央領導同誌報告,他們兩個人的是非曲直交由中央裁決。但是,葉挺從來不在部下和國民黨部隊的老同學乃至老袍澤麵前散布他與項英的溝壑。

“休論人之短,莫誇己之長,施恩不望報,受惠慎勿忘,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虛榮不足慕,古誡勿違抗。”葉挺幼年熟讀的《崔氏家傳座右銘》,時刻湧懷,終身不忘。

由此看來,兒時的教育對於確立人的一生的情操至關重要。

可是,項英居然不顧這麼多將士的安危,離隊而去,這與臨陣脫逃有什麼兩樣?

葉挺最恨逃兵。

當年,在平定夏鬥寅之亂的戰鬥中葉挺揮淚處決那個退縮到大樹後麵的新戰士,就是佐證。

“生作人傑,死為鬼雄”。這是葉挺人生的坐標。

沒想到,像項英這樣高級的幹部在這九死一生的嚴酷時刻也棄隊而去!

項英的出走,在整個部隊中產生的消極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呀!

天漸漸黑了。嚴酷的冬雨時緊時收,遠處的槍聲緊一陣疏一陣,冷風挾著雨梢,抽擊著四周的樹木和枯草,發出颯颯的嗚咽般的聲響,祠堂四周的土地、山坡、岩石上的股股濁流,在哀歎地奔跑。雨夜瀟瀟,冷空淒寂。

定坐在火堆旁吸煙凝思的葉挺胸中不時湧上股股寂寞和孤單的思緒。

與妻子李秀文才分開一個多月,怎麼現在覺得卻慢如隔世呀!葉挺想。

“希夷,你實在覺得不順心就辭職吧,新四軍離陝北太遠,蔣介石又不信任你,項英還架空你……”李秀文溫存體貼的話語像熱浪一樣暖著他發冷的心。

“秀文,我現在是身不由己呀!從夫妻和家庭來說,我欠你和孩子們的太多太多,可以說我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可是我既然當了新四軍軍長,在延安時黨中央和毛主席那樣理解我、信任我,我明明知道這個軍長不好當,為了抗日的大局,不好當也得當下去呀,士為知已者死嘛!但萬萬沒想到,這次北移付出的代價這樣大,說不定我帶給你們的將是恥辱的十字架……”葉挺觸情傷懷。

李秀文在離開雲嶺時,為避免看到眾多的人送行的感傷場麵,與葉挺淩晨動身去上饒。她抄錄一首唐詩,作為與葉挺的臨別贈言:

萬裏人南去,

三秋雁北飛。

不知何日月,

得與爾同歸。

葉挺將李秀文送到上饒,也抄錄了一首唐詩作為回贈:

江上風煙積,

山幽雲霧多。

送君南浦外,

還望將如何。

一陣急促的腳步叩醒了葉挺傷懷的情感。一個機要員送來一份急電。

葉挺聞聽是電報,“謔”地站起來,兩道濃眉又如利劍般插向鬢角,那昂揚的神態像一個匍匐在前沿陣地手持上了刺刀的戰士聽到衝鋒的號角。

這就是一個優秀軍人的特殊素質。

葉挺凝目一看,是中原局發給他和梁樸的:

項、袁、周口不告而去,脫離部隊,甚為不當,即在以前他們亦有許多處置不當,違反中央的指示,致造成目前困難局麵。望你們極力支持,挽救危局,全力突圍走蘇南,並直令二支隊接應。

葉挺看過電報,又重新將目光緊緊盯在“望你們極力支持,挽救危局”,胸中被激起一股大潮似的亢奮。啊,中原局已經作出了正確的評定,這次導致目前的空前的困難局麵,完全是項英“違反中央的指示”造成的。現在由我來“挽救危局”,不是“臨危受命”麼?危急,才需要軍人的膽識和無畏!這當兒,梁樸接過葉挺交給他的電報,看罷,毅然表示:“軍長,你大膽決斷吧,我堅決支持你!”

“好!”葉挺以熱辣辣的目光看了梁樸一眼,然後命令參謀處彙報敵軍情況。葉挺從參謀處的彙報中對敵軍初步了解的情況看,敵四十師在我後麵,敵七十九師和五十二師在我側後左右兩翼,敵一四四師在我正麵,敵一〇八師在我側前右翼,敵新七師在我側前左翼,形成了一個鐵桶般的包圍圈,我軍已經成了籠中之鳥,虎口之食。而我一縱、三縱尚且聯係不上,葉挺手下隻有三團和教導總隊以及工兵連可作為攻擊力量;敵我力量對比懸殊太大了呀!即使我軍以一當十,也難以與敵軍對抗!

葉挺當即決定:甩開茂林方向的敵一四四師和敵新七師,由西北轉向東北,沿東流山東麓,向石井坑方向前進,然後再經涇縣縣城和章家渡間涉過青弋江,力爭回到新四軍第三支隊活動的銅陵和繁昌地區。最後,他向在場的官兵說:“我們新四軍是具有優良傳統的革命軍隊。為了打日本救中國,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是國民黨頑固派卑鄙無恥,他們不打日本,專打我們新四軍。現在雖然是敵多我寡,但我們要發揚大無畏的革命精神,為保留革命火種,誓死突圍!”

於是,待天黑以後,三團和教導總隊撤出高坦,與軍部機關和直屬連隊的人員會合在一起,沿東流山東麓開始了新的跋涉。

然而,似乎上蒼於冥冥之中故意與葉挺過不去,當部隊剛剛開進,一陣惡作劇似的瓢潑大雨嘩嘩地澆在新四軍戰士的頭上,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頭頂上仿佛扣著一口生鐵鑄成的大鍋,令胸口發悶,也根本看不清哪是路哪是溝哪是樹哪是石,戰士們跌跌撞撞,走走停停,人喊馬嘶,一時間隻能各自行事。

葉挺先是騎馬,沒走多遠因坡陡難行,隻得徒步行步。警衛和副官怕葉挺不當心掉到幾米深的山溝裏,幾次要攙扶他,他都堅決製止,堅持自己走。

無情的雨夜和殘酷的山路,無賴似地死死糾纏著這支疲憊之師,從高坦到石井坑充其量不過十多華裏,居然走了一夜。

疲勞,凶惡的病魔般折磨著從將軍到士兵的每一個指戰員。

槍聲,在石井坑四周響起。

顯然,石井坑周圍已有敵軍布防。

“向山上轉移!”葉挺顧不得疲勞,堅持爬上一個高坡,來到一個草棚裏,顧不得脫掉濕淋淋的衣服,立刻命令報務員:“給陝北,給中央發報!”

支持四個日夜之戰鬥,今已瀕臨絕境。幹部全部均已準備犧牲。請即斟酌實情,可否由中央或重慶向蔣交涉,立即製止向皖我部進攻,並按照原來協議,保障新四軍安全轉移江北以及釋放一切被捕軍部工作人員。

葉挺向黨中央發完電報,立刻命令參謀處清點部隊情況。不多時,參謀處向葉挺報告,除個別人員負傷外,部隊尚且齊整。此外,三縱隊主力第五團聽說軍部到達石井坑,從百戶坑折回,搶占高嶺玉峰時消滅敵軍七十九師一個營,全團隻傷亡幾十人,至今仍齊裝滿員。

葉挺聽後頗有些大喜過望地眨眨枯澀的眼睛,異常疲憊地舒緩了一口氣,當即指示參謀處:“通知五團迅速占領石井坑以西東流山主峰和四周各個高地,構築工事,以備戰鬥;再通知各單位,根據現有戰鬥人員酌情編組。”葉挺看著眼前經過的一個個氣喘籲籲和一臉饑餓的指戰員,加重語氣,“立刻通知政治部去協助後勤部,向附近群眾購買一些糧食和豬羊牛等家畜,讓部隊飽飽地吃上一頓飯,盡快恢複體力,以便全力以赴突圍!”

葉挺剛下達完命令,參謀處來人報告:“軍長,項副軍長他們回來了!”

“噢?”葉挺先是微微一震,隨後立刻恢複了平靜,“回來就好,讓他們進來吧。”

“葉軍長,”一副灰頭土腦滿臉汗顏的項英往日的驕矜恣肆不見了,怯怯地看一眼葉挺,然後一勾下巴頦兒,“我給中央發個電報。請求處分。”說畢,他馬上向黨中央發了一個“臨時動搖”、“行動甚壞”、“以候中央處罰”的電報,灰色的電波無奈地載著項英的莫大遺憾和沮喪的愧疚,沉重地飛向了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