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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證明我的憂慮絕非多餘。老婦手術後一掃原先的談笑風生，臉痛苦得像個苦瓜，哼唧帶哎呦，徹夜不止，並且還要根據醫生要求拚命咳嗽，那裂帛般的聲音似入夜漲潮的海浪凶猛地拍擊石岸，將人的耳膜撕扯得生痛。一連兩天，陪護與老者幾乎難以有少許片刻的小憩。到了第三日，老者仿佛難以自支了，步履不僅愈發遲鈍，而且手也痙攣似發抖，兩次都將牛奶灑在老婦蓋的被子上，氣的老婦拿白眼珠兒直橫他。
老婦手術後的第四天，插在肋間導血管總算拔掉了。老者似解除警報樣急不可待地打開手機，給遠在樂山的“五個娃兒”報平安。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老者的手機便扯著喉嚨嚎叫開了。從老者低聲下氣似耐心解釋隱瞞老婦手術真相用意的神態看，好像樂山的“五個娃兒”眾口一詞地責怪不該對他們采取欺騙手段。老者麵對“娃兒們”的詢問帶指責，連連頜首“對對對”、“是是是”，頗似一個因莽撞犯錯兒而馴服地站在老師麵前聽憑發落的學生。但是，每每老者還是一再叮囑“娃兒們”千萬不要來北京，理由是老婦過不了幾天就要出院打道回府了。
果然，這對老夫妻的“五個娃兒”在老婦第七天就要出院時，謹記“父訓”地沒有一個人來京。
可是，就在第七天早飯後老者下樓到住院處辦理出院手續時，卻遲遲沒有回來。兩個小時後，一名護士跑到病房告知老婦，老者因過度疲勞猝發冠心病，正在急救室搶救，要她立刻通知家人。這豈不是給老婦下的“病危通知書”！
老婦聽罷一下子癱坐在床上，急得呼天搶地，悔不該當初不叫“娃兒們”來。不然，老者怎麼會孑然一身病倒在樓下住院處呢？
我見狀感慨良多，思緒如天風扯動的雲絮，急馳掠蕩。這對老夫妻再難也不肯給兒女們添贅的意念堅守，情懷固然可嘉，其實，這是一種自不量力。“養子防老”所以成為中國人幾千年的傳統，既是道德的積澱，也是自然規律的體現，還有經濟基礎的定格。人老了生活能力降低了，這時將需要子女們天經地義盡“養育之恩”的倫理孝道了。再說，該用子女們盡孝道的時候而不用，就會淡化他們的責任感，久而久之他們還會置若罔聞，對父母的需求漠不關心。
從另一角度講，這對老夫妻的“五個娃兒”，既然知道母親此次患疾“凶多吉少”，那麼父母的隱瞞的招數就如此高超如此絕妙，以至於達到出神入化和使他們絕對相信的程度麼？還有“五個娃兒”固然各有各的事業，很忙，這是無須置疑的。但是，就真的“忙”得到了置父母的安危於不顧而須叟不可離開的地步了？古人曰：“為人子者孝悌以肅”。因此，贍養老人，嗬護父母，是中華民族傳統之美德，也是作為兒女義不容辭的神聖使命和絲毫不可褻瀆的天職。倘若這對老夫妻的“五個娃兒”像父母體恤他們那樣至細至微地關愛父母，哪怕其中有一個，也不致使老者因超負荷身心透支而孤單地倒下。可是結果呢，當他們接到老婦根據醫囑告知其父病危的電話後，總不會再當成“善意的謊言”而聽之任之了吧？！
2003年11月3日寫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