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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2 / 3)

轉頭看著李治,她苦澀地微微一笑:「陛下,今日阿賢隻要將趙道生交 給阿竇處置,我就當這件事不曾發生過,如何?」

李治鬆了口氣:「好,好!媚娘,我就知道你最是大度了! 」

他的臉上那如釋重負的喜意實在是太過明顯,琉璃縱然對李治並無半 分好感』不由也默默地低下了頭去。

隨著帝後麵色轉緩,殿內的氣氛也漸漸鬆弛。恰好有人回報,晚膳已經備好了,武後便吩咐道:「阿劉,你先下去陪華陽夫人用膳吧。」

琉璃欠身謝恩,轉身拉住了光庭的小手,這才發現他的手心一片冰涼。低頭ー看,光庭烏溜溜的眼睛裏全是惶然,卻強忍著ー聲也沒吭。

琉璃心疼得隻想把他抱起來好好安慰,卻到底隻是握緊了光庭的小手,帶著他ー步步地退了下去。

她聽見身後武後長長地出了ロ氣:「陛下,您也莫怪阿劉多事,我也是剛剛才曉得,裴家六郎和他家大娘子去年八月裏便定下了親事,大娘子日 日戴著的那個項圈,便是庫狄氏親手送的。阿劉對六郎難免會上心些,這 做母親的為了兒女,原是唯恐不夠周全的……」

琉璃心頭一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恰恰對上了李治掃過來目光,那 眼神裏帶著往常的厭憎神色,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難以遏製的狂 怒,就好像她不是定下了一門親事,而是犯下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琉璃隻覺得一股驚悸彷彿從腳底直衝上來,耳邊一陣嗡嗡作響,好容 易才咬牙跨過門檻。轉彎,下台階,上迴廊……身後的牆壁終於一層層地 將那道冰冷的憤怒目光隔絕開來。琉璃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手竟在不停地輕輕顫唞——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個地方又出了問題?

光庭抬起頭來,疑惑又委屈地叫了聲:「阿娘! 」

琉璃心頭一酸,彎腰把光庭抱了起來。光庭也不說話,隻是伸手緊緊 地摟住了琉璃的脖子,把小腦袋深深地埋在她肩上。

後殿的暖閣裏,晚膳早已擺好,大約是為了照顧兩個孩子,還特意用了高腳大案和長條凳子。熱騰騰的鹿脯羊羹擺滿了整個案麵,在寒食的夜 裏,那香氣彷彿帶著鉤子撲鼻而來,便是熱湯餅裏的白色濃湯,看上去都顯得分外誘人。

光庭畢竟還小,吃了三日冷食,驟然麵對一桌熱菜,臉上的委屈擔憂很 快便無影無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武家大娘看上去對這ー切早已習慣,一路上便是笑嘻嘻的,此時見光庭吃什麼,便也要去拿,屋子裏頓時熱 鬧了起來。

琉璃卻是壓根就沒有胃口,劉氏也很是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眼神不斷往外亂瞟,那沉默斯文的樣子倒像是徹底換了個人。

一頓飯堪堪用完,有小宮女快步進來,在劉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劉氏眼睛一亮,「騰」地站了起來:「當真?」

小宮女連連點頭:「奴婢聽得清清楚楚。」

劉氏閉了閉眼,嘴角的笑容如水波不可抑製地擴散到整張麵孔,終於 哈哈大笑起來。武家大娘子立刻跳了起來:「阿娘』阿娘,有什麼事?」

劉氏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頭:「自然是好事!」又向琉璃擠了擠眼睛:「夫人猜猜,東宮那邊怎麼著了?」

自然是犯傻了 !琉璃心裏微微嘆氣,抬頭問道:「是不是太子不肯把趙 道生交出來,自己擔下了所有的罪名?」

劉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夫人怎麼知道?難道你早就料到了?怪道 這般沉得住氣,我倒是擔心得用不下飯了,夫人怎麼也不早些說! 」

琉璃又好氣又好笑:「夫人言重。我才見過太子幾麵,怎麼能料得到他 會如何行事?不過是見夫人如此歡喜,才猜著大概是這麼回事。」

劉氏笑著拍手華陽夫人真真是靈透,這下好了,咱們總算不用擔 心了!」

琉璃也笑了笑,劉氏對她的反應卻顯然不大滿意,嘖嘖兩聲才道:「夫 人倒是坐得穩當,你是不知,太子可不是什麼好性的人,若是此次的事兒就 這麼過了,日後他惱將起來,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說完又湊到琉璃身 邊,低聲道別說咱們,就是再了得再受寵的人物,不也照樣……」手上比 了個「哢嚓」的動作。

她說的難道是明崇儼?琉璃忍不住追問:「夫人,您說的是……」

劉氏撇了撇嘴角沒有接話,突然轉頭瞧著武家大娘子叫道哎呀,我282的小祖宗,你要喝湯怎麼不把碗端好些』灑在身上可怎麼了得! 」

武家大娘子頓時不滿地翹起了嘴:「我才不會灑,我又不是三歲小 孩了!」

滿屋子人都被這一聲給逗笑了,劉氏更笑得花兒似的。唯有琉璃笑完 之後,瞧著自己未來的親家和兒媳婦,心情之複雜,簡直難以言表。

這屋裏笑聲未歇,剛剛出去的那個小宮女又跑了進來,對劉氏輕聲說 了兩句。劉氏笑容頓時一僵,整張臉頃刻間變成了一張木雕的麵具。轉頭 看著琉璃,她整個人都顯得失魂落魄:「天後,天後說,這一次,算了!」

琉璃也怔怔地轉頭看向了門外,心裏卻是半分也不意外。今日之事雖 然蘊含的意味駭人聽聞,但畢竟不可能影響廢立,武後是何等堅忍的性子, 在不能一擊致命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出手一一隻是,照眼下這情形來看,離 武後出手的時候,也不會太遠了!所以她不用擔心太子還能有心思、有機 會來對付自己;她擔心的,是武後的算計,是皇帝的憤怒,是自己也許已經 無法挽回的某個選擇……高高的食案上,原本熱騰騰的飯菜已然涼透,幾道肉羹肉脯都慢慢凝 上了一層油霜,適才的鮮美,此刻看去是如此的令人膩味。劉氏卻依舊直 勾勾地瞧著這些飯菜,嘴裏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是啊,琉璃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夜色越來越深,甘露殿各處的燈火一盞盞地點燃,又一盞盞地熄滅了。 這猶帶寒意的春夜,原是最宜高臥,隻是這一夜,好些人卻已注定無眠。

西殿寢室裏,武後麵無表情地看著李治熟睡的麵孔,輕輕放下床帳,轉 身走出門外。她站在廊中出了一會兒神,向後擺了擺手,讓人不必跟著,自 己移步走向了側殿邊的耳房,還未走到門口,便聽裏頭傳來了幾聲「空、 空」的咳嗽聲。

瞧見窗紙上晃動的人影,武後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上前兩步挑簾而入:「不是讓你好好歇著麼?你怎麼……」待得一眼瞧見裏頭的情形,頓時便說不下去了。

玉柳的屋子裏依然是一派簡潔,幾乎聞不到什麼藥味。屋角的小銅爐上放著五曲銀扣邊的青瓷水盂,水盂裏溫著的,卻赫然是一個堆花龍柄鳳 首酒壺,淡淡的酒氣從長喙狀的壺蓋裏飄溢而出,將整間屋子薰上了一層 中人欲醉的暖香。玉柳站在銅爐前,回頭看著武後,臉上帶著她最常見的 清淺笑意,而在玉柳跟前,那兩個小小的胡床,似乎和多年前也沒什麼 分別。

武後不由一陣恍惚,隻覺得依稀又回到最早認識玉柳的時候,那時她 還是先皇跟前無足輕重的小小才人,玉柳還是熏衣房裏備受排擠的小小管 事,兩人一個侍疾,一個熨衣,都需要熬夜。她膽子大,常常偷壺酒出來,兩 人躲在煎藥的小屋裏,說幾句話,喝一口酒,不知不覺間,黎明前最冷最困 的那段時辰就這麼過去了。

不知不覺間,三十多年的時光也就這麼過去了。

隻是她但凡遇到大事或是心裏有所鬱結的時候』總願意跟玉柳說上幾 句的習慣,看來是怎麼樣也改不掉了!看著玉柳巳經明顯斑白的頭髮,武 後低聲喚了句「阿玉」,嗓子突然有點發哽。

玉柳笑微微地上前幾步,輕車熟路地扶著武後坐下,自己也在胡床上 坐了下來,轉身從酒壺斟出了一杯酒,雙手捧到武後跟前。

武後接在手裏,見玉柳又拿起了另一個杯子,忙道:「你的咳還沒斷,還 是莫要喝了。」

玉柳從善如流地從另一個白瓷方壺裏倒了些清水出來,端起杯子笑 道:「奴婢以水代酒,為天後壽,祝殿下事事如意,無病無憂。」

武後微微搖頭:「事事如意?世上豈有這等好事?傾我所有,得我所 求,也就罷了,更何況去奢望無憂無病?你不如換個詞吧。」

玉柳輕輕一嘆,再次舉杯:「那就願天後殿下歲歲平順,無悔無疚。」

武後眉頭微揚,目光驟然變得淩厲起來,隻是落在玉柳灰白憔悴的麵孔上,到底還是化為了無奈,停了片刻才道:「怎麼?你覺得我這麼做不對? 難不成我這些年來,給他的勸告還不夠多?結果如何?我給他看《孝子傳》,他就敢注《後漢書》,唯恐世人不曉得外戚之禍;先是疑心我毒殺了他 兄長,如今更出息了,竟疑心我不但不是他親娘,而且還是他的殺母仇人! 他也不想想,弘兒那般體弱,性子又仁厚,我如若要把持朝政,還有什 麼法子比讓弘兒做皇帝、我來做太後更好?他若是我姊姊所出,那就更荒謬!這天底下,有誰能傻到毒殺自己的親生兒子,好讓跟自己有殺母之仇 的孽障來做太子?我既然那般心狠手辣,又豈能容他活到今天!

我就不明白了,我待他就算不如待弘兒盡心,卻也不曾打罵虧欠過他, 他怎會變得如此狂悖忤逆?倒像跟我有前世的仇怨,不管傳言如何荒誕不經,隻要對我不利,他竟然都會深信不疑!他既視我如仇寇,難不成我還要 當他是骨肉?還是說,我既然給了他一條命,就該予取予求,就該伸長了脖 子,等他日後來砍來殺?」

說到「殺」字,武後的柳眉微立,臉上雖不見有多少怒容,但那眉梢眼 角的戾氣卻足以令人膽顫。玉柳的臉色卻是愈發平和自然不是!太子 如此不孝,自然不配為君。殿下無論怎麼待他,都是天經地義。玉柳隻是 平白有個傻念頭,想問殿下一句,當年弘太子去世之後,天後您後悔過麼?」 武後臉色微僵,半晌無語。